“咳。”膝盖已被湿泥牢牢糊住,琼羽重心不稳侧歪瘫倒,手一张扬扶住了一物,眼前漆黑无光,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摸上去像根枯藤。
琼羽借力挣扎着尝试坐起,好在后背才仰起来便被井壁的苔泥吸附,没有再费多少力气。
她昂直了脖颈将嘴鼻抬去最高位置,才不管会不会吃进蚊虫,活像才爬上岸的溺水之人,大口大口地吞饮凉气,贪婪地享受呼吸带来的快感。
这鬼地方连一丝声响都透不出去,呼救全化成了回声,归来震撼她自己的耳朵。
自救不得,便只剩求生。琼羽从来不是一个要求死也要死明白的人,她必要等到活明白了,才会心甘情愿的想到死字。
前世在病榻上绵延的孱弱像一个摄魂的怪物,它捕捉到琼羽空虚的意志,就一遍遍在她耳旁呐喊:“别坚持了,别撑着了,萧云奕已经死了,骨头都快烂了。他已经死了,你不去地下找他团圆,还活在着深宫中做什么?”
“滚,都给我滚。”琼羽翻动着舌头,自言自语会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果不其然,在脑海里祸乱人心的默念止住了声,她半咳半笑:“我重活一世,不是为了让人害命,不是为了死在萧云奕面前的。”
琼羽懊丧归懊丧,求生的烈火却依然在心中熊熊燃烧。她方才心急,并无观察地面情况,不知道合上井口的巨石是就摆在一旁还是凭空出现的。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地上人合巨石的时候绝对听到了她的叫喊,却仍然没有半分犹豫,生生地将她困在了一座活棺材里。
这是个死局,地上那人就没想让她活着出去。
可谓事发突然,疑点重重。琼羽从泥中掏出双手,往裙子上胡乱抹了几下,她看不清手的轮廓,只好先缓缓伸出一指,再用另一手扶上去,好数着她想不通的问题。
地上那人是谁,琼羽没有看清,却首先想到了看她不顺眼,还害过她一次的皇后,不过巨石那么沉重,绝不会是皇后或者惜楠能推动的。
那若非她们亲自操作,又来一套借刀杀人呢。
琼羽身为太子妃,不止满宫瞩目,背后还有南昭一国,天网恢恢,皇后做事必会讲究不留马脚,在明面上,也就只能用小事为难为难,绝不会突然冒出治她于死地的狠心。
……不会谋杀,难道还不会制造意外吗?
琼羽迟迟没有伸出第二根手指,井底寒意阵阵,她却被方才的想法惊出了一头冷汗!
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那人若真想来个痛快,不留后患,大可在地面先捅她一刀,再推到井里毁尸灭迹。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把个手脚完好的人困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密地。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要做的,是伪造太子妃失踪!
“嘶。”思路正走到最复杂的岔口,琼羽手背忽然一痛,似被什么东西扎了道口子,她不经意地甩了甩手,又重新伸了两根手指,放入手心。
此地人迹罕至,没吃没喝,等别人注意到她的不见,满宫搜寻又不知道要费多长时间,搞不好失踪就慢慢衍变成渴死饿死了!
如若这般,那她在别人眼里就属于意外跑到后花园,意外被困,意外丧命,那人手上干干净净不沾一滴血,就可以一箭双雕,既造成了太子妃失踪的乱象,又能轻而易举地要了她命。
琼羽不是孔明在世,最多就根据现状猜想一些可能性,只是现下越来越细思极恐,她到底是得罪了啥,有多大的本事,能被人揪着不放,大有一番原计未成,重头再来的作势。
如此周密阴险的计划……怎么不太像是皇后想出来的!而且她是奉太后的意思出去找祈妙,皇后怎能未卜先知,提前在她不一定会经过的地方布置陷阱?
先前的设想似乎不再成立,琼羽挺住了底气,没有让精神再次崩塌。若这事真与皇后无关,那祈妙会不会同被地上人藏到了某处?
他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别的目标?
琼羽早忘了这时想到了那一步,该伸几根手指,全当一通瞎猜是在恢神复力。宫中关注她的大有人在,太后,圣上,淑妃,还有萧云奕!他们迟早都会发现她不见了的。
地上会有人来找,她也不能在地下坐以待毙。乌漆嘛黑令琼羽分不清已在这坐了多长时间,她将身子往前一倾,想试试能不能摸到什么枯树枝干,稍微硬些,好让她能伸触下周边,看看能不能撬开井壁裂砖,寻着软土挖出条地道。
这么想着,琼羽竟真的拿到了一根细长的棍子,她嗅觉灵敏,似有似无闻到了说不上来的异香。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琼羽欣喜之余恍惚一下目眩头晕,再等跪稳,她骤然分辨不出她现在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殿下,”所有压抑的恐惧涌上心头,琼羽本能地想躲去萧云奕身后:“太子殿下!”
可这里哪有萧云奕让她依靠,琼羽狠狠地歪向井壁,撞疼了肩膀。
意识抽离干净之前,唯有萧云奕的微笑面庞在她的脑海中生了色彩,就算是映在黑暗泥潭,也不曾黯淡半分。
太后虽爱清静,但很是看重大大方方有话就说的活泼孩子,何祈妙运气着实不错,恰好长在了太后心上。太后没一会便被她逗的满脸是笑:“你机灵的很,怪不得惹你爹娘疼爱,便是哀家见了,也甚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