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赵煊先前做的,程廿更多感到的是惊慌失措和痛心愧疚,但仅仅问一句有没有吃饭,居然让他有种落泪的冲动。先前程廿被忧心填满了,根本没有胃口,也没有心思想进食的事,将近十个小时粒米未进,这时候才觉察到饥火难耐,肠胃十分难受,他还是闷闷地说:“我不饿。”赵煊吩咐医护和保镖去买点夜宵,程廿不愿意麻烦别人,又说:“不用了。”赵煊柔声道:“你不吃我也要吃的,就当陪我吃,行吗?”在一旁拔掉滞留针的女护士笑说:“病人的确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要好消化的白粥或者面条。”程廿不说话。保镖会意点点头,出门去买了,医护又嘱咐了一些养伤的注意事项,不一会儿,也离开了病房。明净豪华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程廿端详着赵煊,看他意气风发,迎娶周珍和搞得全国人尽皆知,看他为营救自己违抗爷爷,被撤职,在集团被边缘化,婚约也拖着;而今受了这么重的伤,身边连个亲人照顾也没有。一朝春风得意,如今满盘皆输。他倒相信赵煊对他有些真心了,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堂堂赵氏集团总裁不会沦落成这幅可怜样。赵煊的眸子里里有星星点点,嗓音低沉沙哑,缓缓道:“阿廿,回来吧,我们还像从前……不,我会比从前对你更好,照顾你的想法,体会你的情绪,陪你度过每一个发q期,只要你开口,我会给你任何你想要的。”程廿别过头,口吻淡漠:“你要结婚了,我们永远没有可能。”他脱口而出的一瞬间,病房内原本稀薄的alpha信息素浓度又下去一大截,似有人抽干了alpha的精气神,让他濒临虚脱,继而昏厥。“阿廿,我……对不起,我……”赵煊怔讼的表情比被花盆砸伤的那一刻更扭曲、更痛苦。当他发现如此这般还是不能挽留眼前之人时,他的心脏仿佛被人扼紧,眼底弥漫上绝望。“我害怕未知的前路,赵煊,跟你有关的事只会让我迷茫。”赵煊的目光一点一点冷下来。夜深了,窗外,城市大厦的霓虹灯光逐渐暗淡,熄灭,似乎在为这场持续十年的感情一点一点落幕。程廿有些想离开,不知该怎么开口。良久,病房里响起低徊颓唐的几声笑,赵煊仰面躺在病床上,左手放在眼睛上,对着天花板:“程廿,你嬴了,我从来没有向谁认输过,但今天,我重新审视了你,也审视了我自己。”他似乎放弃了,口气包含颓然和洒脱。“我把你养在身边十年,一开始只是想找个陪伴的人,后面却越来越不珍惜,我以为我腻了,就算你暂时离开我也不在乎,但当你身边出现一个个alpha、接连发生变故,我又不甘心,心爱之人被人夺走,一点点离我远去的滋味真的很难受。我不愿意放手,为此我做出又愚蠢又丢人的事,差点伤害你……”“别说了。”程廿艰涩道。他不习惯赵煊的袒露心扉,他习惯了赵煊的冷酷严肃、情感淡漠、全副武装、没有破绽、看谁都想看垃圾似的。可现在他在向自己臣服,这样虚弱讨好自己的赵煊让他感到陌生,陌生同时亦会带来恐惧。赵煊那颗高傲的头颅深深埋进医院洁白松软的枕头里,宛如希腊雕塑般的脸庞染上病容,肤色暗淡,嘴唇干涩泛白,眼底两团青黑,是他这段日子长期不规律的作息留下的。他还是继续说:“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之前说过的只有你一个oga,不是骗你的。你不相信也不奇怪,我会慢慢向你证明我的真心诚意。”程廿摇头,目光逡巡不定:“不需要证明什么。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赵煊扯了扯唇角:“说我养了你十年,但最后几年,你完全拥有了自立的能力,这份工作是你凭自己的努力拼来的,也是你今后的保障,我说过想让你辞职,那并不是真心话,我只是太想你有更多时间陪我,你就当我说了浑话。”他伸手够了够床边的黑西装,把衣服拉扯过来,动作有些艰难地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以及一张陈旧的银行卡。那是程廿向他借了六百万后执意写下的欠条,后来被他用作威胁的筹码。那张卡里有将近三百万,是他这些年从赵氏得到的恩惠要还给赵煊。他从衣袋里掏出这两样东西,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我今天在宿舍楼下等你,其实是想了解这事。”赵煊拿起欠条亮给他看了看,然后放到嘴边,叼起纸张的一角固定,然后用手撕成两半,把两半并到一起重复这个过程,下,那张欠条就程了无数碎纸片,洒落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