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十分警惕快速地从娘手里抢过荷包,转身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可怜的孩子……”
爹道:“那孩子我似乎见过一回,在员外爷家做苦力,受那管事的打骂,我叫人给了他些银钱。”
“孩子都是一张白纸,你怎么教他怎么长,那孩子若是有爹娘疼着……”
“夫人忧心了,你身子本来就不好,就别操心这些了。”
“唉……”
车马远去,我下意识叫了他们声爹娘,却得不到回应。
我深知此处不是常世。
身旁的景物走马灯似的轮回,那些记忆里忘记的没忘的点点滴滴,都如流水一般前行,永不回头。
我看到我被带回了云府,看到我逐渐从一只受惊的小野兽变成云家的公子哥,看到我此生最厌恶的人与我称兄道弟,以及其后被祖堂赶出家门,独自攀下悬崖峭壁,下到了万棺墓里。
☆、是他
我跟着十一年的我,便叫他云齐吧。
我跟着云齐来到万棺墓,那时的万棺墓还未有千棺阵那样的阵仗,云齐一路从悬崖峭壁上险象迭生地爬下来,我看得胆战心惊很是后怕,他却只是走了个上坡路一般,将背篓随意丢在地上,坐在地上喘气。
我在一旁仔细打量他:这是我十七岁的模样,我都快记不清了。做鬼之后照不了镜子,记性也比活着时忘得快,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十一年的自己,实在有趣。
长得倒还说得过去,我在意的是那份遮盖不住的少年朝气,脸上带着一丝丝傲气,我喜欢得不得了。
做人嘛,就算做不到姬尘影那副在祖堂上说一不二的样子,或是我做厉鬼时横行霸道的样子,也不能学裴毅那样过分心软,这世道便是人善被人欺。
云齐从背篓里拿出竹筒喝水,我坐在他身边,我对他说:“给我也喝点呗?”
自然是听不到也看不到的。
“你小子从那么陡的地方爬下来,腿真的不软?”
“我跟你说,你可别在这喝水浪费时间了,回家去宰了云奕那个狗东西,他那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全是装来骗你的,先下手为强,别怪我没提醒你。”
“喂,云齐?云封故?”
我当然知道他根本听不到我说话,也看不到我的魂魄,我所做的都是徒劳无功。
“起来吧休息够了没?”我站起来想踢他两脚也没办法踢,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等会你会遇见一个小姑娘你知道吗?你看你这来都来了,又回不去,你得把握住机会知道吗?我可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除了这个小姑娘,别的姑娘连手都没摸过——”
我一边说一边转身,想先替他探探路,过去太久,我只依稀记着万棺墓里大致的路,连那小孤女具体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都记不清了。
却不想回头,多了个人站在我与云齐面前。
云齐比我反应快,猛地站起身做出防御的姿态,“谁?!”
那似乎是个小孩子,个子很矮,身材瘦弱,估摸着也就八九岁,蓬头垢面的,脸藏在杂乱的头发下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