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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这批女人身旁都放了一两个水桶，里面有冷的井水。房间内温度那样高，地被蒸得发烫，我的脚被烫得不停地动来动去，不知那些坐在地上的女人怎么受得了。

&ldo;这边来坐，&rdo;一个墙角旁的裸女挪出了地方给我。&ldo;我站着好了，谢谢！&rdo;看看那一片如泥浆似的湿地，不是怕烫也实在坐不下去。

我看见每一个女人都用一片小石头沾着水，在刮自己身体，每刮一下，身上就出现一条黑黑的浆汁似的污垢，她们不用肥皂，也不太用水，要刮得全身的脏都松了，才用水冲。&ldo;四年了，我四年没有洗澡，住夏依麻，很远，很远的沙漠‐‐。&rdo;一个女人笑嘻嘻地对我说，&ldo;夏依麻&rdo;意思是帐篷。她对我说话时我就不吸气。

她将水桶举到头上冲下去，隔着雾气，我看见她冲下来的黑浆水慢慢淹过我清洁的光脚，我胃里一阵翻腾，咬住下唇站着不动。

&ldo;你怎么不洗，石头借给你刮。&rdo;她好心的将石头给我。&ldo;我不脏，我在家里洗过了。&rdo;

&ldo;不脏何必来呢！像我，三四年才来一次。&rdo;她洗过了还是看上去很脏。

这个房间很小，没有窗，加上那一大水槽的水不停的冒热气，我觉得心跳加快，汗出如雨，加上屋内人多，混合着人的体臭，我好似要呕吐了似的。挪到湿湿的墙边去靠一下，才发觉这个墙上积了一层厚厚如鼻涕一样的滑滑的东西，我的背上被粘了一大片，我咬住牙，连忙用毛巾没命地擦背。

在沙漠里的审美观念，胖的女人才是美，所以一般女人想尽方法给自己发胖。平日女人出门，除了长裙之外，还用大块的布将自己的身体、头脸缠得个密不透风。有时髦些的，再给自己加上一付太阳眼镜，那就完全看不清她们的真面目了。

我习惯了看木乃伊似包裹着的女人，现在突然看见她们全裸的身体是那么胖大，实在令人触目心惊，真是浴场现形，比较之下，我好似一根长在大胖辱牛身边的细狗尾巴糙，黯然失色。

一个女人已经刮得全身的黑浆都起来了，还没有冲掉，外面一间她的孩子哭了，她光身子跑出去，将那个几个月大的婴儿抱进来，就坐在地上喂起奶来。她下巴、颈子、脸上、头发上流下来的污水流到胸部，孩子就混着这个污水吸着辱汁。我呆看着这可怖肮脏透顶的景象，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没法子再忍下去，转身跑出这个房间。

一直奔到最外面一间，用力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走回到铁丝上去拿衣服来穿。

&ldo;她们说你不洗澡，只是站着看，有什么好看？&rdo;老板娘很有兴趣的问我。

&ldo;看你们怎么洗澡。&rdo;我笑着回答她。

&ldo;你花了四十块钱就是来看看？&rdo;她张大了眼睛。&ldo;不贵，很值得来。&rdo;

&ldo;这儿是洗身体外面，里面也要洗。&rdo;她又说。&ldo;洗里面？&rdo;我不懂她说什么。

她做了一个掏肠子的手势，我大吃一惊。

&ldo;哪里洗，请告诉我。&rdo;既吓又兴奋，衣服扣子也扣错了。&ldo;在海边，你去看，在勃哈多海湾，搭了很多夏依麻，春天都要去那边住，洗七天。&rdo;

当天晚上我一面做饭一面对荷西说：&ldo;她说里面也要洗洗，在勃哈多海边。&rdo;

&ldo;不要是你听错了？&rdo;荷西也吓了一跳。

&ldo;没有错，她还做了手势，我想去看看。&rdo;我央求荷西。

从小镇阿雍到大西洋海岸并不是太远，来回只有不到四百里路，一日可以来回了。勃哈多有个海湾我们是听说，其他近乎一千里的西属撒哈拉海岸几乎全是岩岸没有沙滩。车子沿着沙地上前人的车印开，一直到海都没有迷路，在岩岸上慢慢找勃哈多海湾又费了一小时。

&ldo;看，那边下面。&rdo;荷西说。

我们的车停在一个断岩边，几十公尺的下面，蓝色的海水平静的流进一个半圆的海湾里，湾内沙滩上搭了无数白色的帐篷，有男人、女人、小孩在走来走去，看上去十分自在安祥。

&ldo;这个乱世居然还有这种生活。&rdo;我羡慕地叹息着，这简直是桃花源的境界。

&ldo;不能下去，找遍了没有落脚的地方，下面的人一定有他们秘密的路径。&rdo;荷西在悬崖上走了一段回来说。荷西把车内新的大麻绳拉出来，绑在车子的保险杠上，再将一块大石头堆在车轮边卡住，等绑牢了，就将绳子丢到崖下去。

&ldo;我来教你，你全身重量不要挂在绳子上，你要踏稳脚下的石头，绳子只是稳住你的东西，怕不怕？&rdo;

我站在崖边听他解释，风吹得人发抖。

&ldo;怕吗？&rdo;又问我。

&ldo;很怕，相当怕。&rdo;我老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