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寿知她不懂,摇着橹,慢慢给她讲:“新收弟子,除非资质逆天,特别出类拔萃,可能会被门中师长看中,直接收为亲传弟子。否则按规矩,都要先成为外门弟子。外门弟子修炼至筑基,可成为内门弟子。不论外门内门,都没有固定的师父,门中大课小讲,道君释疑,或者真人传道,弟子们都可以去听。弟子们以师兄弟互称,并无辈分差异。”杨五认真听着。“内门弟子亦是自己修炼,其中优秀者,才有可能被师长们看中,收为亲传弟子。师长们都有自己的洞府峰头,亲传弟子便可以随师长一同生活修炼。杨姬,你住的房子,便是亲传弟子的居所。道君尚未收过弟子,所以炼阳峰半山的弟子居所才全是空的。”“原来如此。”杨五点头。她就觉得空着一片半山别墅着实奇怪。“那……苏蓉她?”徐寿之前自称“执役”,她还以为他是仆人。既然他是弟子,她便顺口问起看起来像是丫鬟的苏蓉。果不其然,徐寿道:“她当然也是外门弟子。”“外门弟子的供养很少,每个月只有两块下品灵石。虽然不会在宗门里饿死,但是决不够修炼的。所以大家都得找事做。门中执役,都是外门弟子担任的。”“至于内门弟子,他们供养比我们好,每个月有两块中品灵石。但他们更穷。”徐寿笑道,“因为他们修炼的需求更大。所以他们也得想办法养活自己。门中执事,都是内门弟子担任。”杨五便想起了清晨看到的那一队黑衣的巡山执事,点头:“明白了。”“最好的就是亲传弟子了,有师父啊。”徐寿羡慕的说,“灵石丹药,兵器法宝,师父即便不能包圆,也能帮助一二。何况咱们长天宗的师长,个个财大气粗,基本上亲传弟子真的不需要再自己辛苦去赚灵石了,专心修炼即可。”杨五被他羡慕的口吻逗笑了,笑过之后,却若有所思。“姬妾呢?”她问。“姬妾又是如何?”徐寿犹豫一下,才道:“姬妾不在弟子之列。一切用度都由其夫主自行承担。你是道君的妾,你的花销,都算道君的。待会我们要取的东西,都会挂在炼阳峰的账上。你不用担心。”想了想,补充一句:“道君很大方的。”一个凡女,又不用修炼,需要的无非就是些吃穿住行的东西,这些都不值一提。在宗门里,真正算是大头的,让弟子们勒紧裤腰带的,是那些修炼需要的天材地宝。杨姬,并无此需求。也是合理,要不然谁都拉家带口的,宗门再大,也能被吃垮。杨五点点头,追问:“我遇到旁人,该如何称呼?”刚才,她就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位周师兄。“金丹称道君,元婴称真人,还虚称真君,合道称道尊。不过,我们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真君、道尊。掌门真人也是元婴期。门中几位长老、太上长老,我们根本见不到。”徐寿笑道。“至于金丹以下……”他道:“……也可以称一声师兄,如果对方不介意的话。”他话说的委婉,杨五怎会不懂。苏蓉的态度明白的告诉了她,姬妾炉鼎,身份都卑贱。想来那些弟子们,无论内门外门,大概都不喜欢被一个姬妾称呼为“师兄”的吧。“如果介意呢?”她问。徐寿道:“那就称一声道兄吧,这称呼到哪里都不出错。”“知道了。”杨五点头。徐寿探头:“到了。”杨五转头。小船前面是一座山峰,峰上不见洞府,倒是有大片的房舍楼阁院落。就这一会儿工夫,就有许多人飞离,又有许多人像他们一样刚刚飞至。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端的是繁忙。“这是象忘峰,宗门十三司基本都在这里了。管着宗门上上下下的吃喝拉撒。”徐寿笑道。小船停在一处宽阔之地,徐寿把船收起,带着杨五进了一处院落。杨五看了眼牌匾,匾上有三个字,与她母语中的古文字很相像。她眯起眼,猜出了其中一个字是“籍”。“这里便是籍簿司。”徐寿道。相比外面人来人往的情景,籍簿司算是相当清净了。这里掌管宗门上下人口登记,除去定期的新进弟子,还包括妻妾炉鼎灵宠。即便是这样,今年的新进弟子早登记过了,现在便清闲得狠了。进了正堂,桌椅倒是齐整,却空无一人。“李师兄!李师兄!……”徐寿一连喊了几声,才有个干瘦的老头从后堂转出来,打着哈欠。“还想着眯一会呢,怎地今天过来了?”“青天白日的你睡什么觉。”徐寿笑啐他,“这是我们炼阳峰新来的杨姬,你快给她登记。”“炼阳峰?”老头诧异道,“冲昕道君?”徐寿“咳”了一声,道:“是。别那么多废话了,快些登录了,我们还赶着去吃午食呢。”“行行行,这就登。玉牌拿来……”徐寿就自腰间摘下一枚玉牌递过去。老头摊开一本簿籍:“姓名?”“杨五。”“骨龄?”“……十六。”老头记录了登录日期,拿着那枚玉牌进了里间。徐寿和杨五在外面等了片刻,老头拿着一个亮闪闪金灿灿的金质铭牌过来,对杨五道:“手伸出来。”杨五依言伸出手掌。细利的微风掠过指间,一颗鲜红的血珠便从微小的伤口中挤了出来。老头把那滴血抹在金牌上,瞬间被吸收不见了。“喏。”他将金牌递给杨五,“好了。身份铭牌可自由出入护山大阵,要随身携带,宗门各处,许多地方都要用到。”听起来就类似身份证。杨五接过来看了眼,“炼阳·眷·杨五”。随手像徐寿一样挂在自己的腰带上。不同的是,徐寿那个是乌色的木头,看起来沉黯不起眼。她这个却是镶金嵌银,亮闪闪金灿灿的。老头把炼阳峰的玉牌还给徐寿,犹自跟他念叨:“不是我说,道君这也太早了,金丹元阳多么宝贵,不留给道侣,却……”徐寿忙打断他,摆手笑道:“道君的事岂是你我能议论的,不说了,不说了,我们还赶时间。”说罢,引着杨五赶紧走了,生怕老头再说出什么不适宜的话来。老头跟他熟稔,不以为忤,打着哈欠,趿着鞋子,又回后堂睡觉了。徐寿带着杨五出了籍簿司,就去了隔壁院子,隔壁就是勤务司。“日常用品都归这里管。”徐寿跟她说。跟隔壁籍簿司的冷清相比,勤务司要热闹的多了,院子里左右两排厢房全是科室,不仅间间有人,门外还都各有两三人在排队等候。徐寿领着杨五找了个只有一人在排的队,等了约一刻钟,便轮到他们进了科室。排队时徐寿便问杨五:“除了先时说的那些,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杨五一时想不出来更多,只见到徐寿的衣衫,忽然想起:“你这样方便的衣服,可以的话,来两套。别的一时还想不到。”“既然这样,旁的用品,我先替你做主可好?若有缺的,随时再来补上即可。”“麻烦你了。”“不用客气。”于是进了隔间,杨五就头晕脑胀的听徐寿熟门熟路的报出了一串的名称:“白羽褥两套,蚕丝夏被两套,云绫枕两个,菱纱细罗帐一顶。”“肤脂,头油,绵皂,洗面药,洗发膏,牙具,牙粉……都要一个月的量,给的足些,姑娘家这些用的多。”“女子短打来四套。”“茶具要粉彩、青瓷各一套。新烘的灵茶来四两。”“黑窑小炉一个。”“水晶镜一面。”“孔雀蓝釉麒麟纹香炉,茄皮紫釉狮耳炉。”“蘅芜香二两,袖裹香二两,千和香二两。”“螺钿四季花卉屏一架。”“浴盆、马桶,面盆要两个,不不,三个,不,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