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在书房里边看书边等她,待到宁娘进屋后便将小厮丫鬟赶了出去,屋子里只留父女两人单独交谈。他这般的作派更说明了一点,此事必与萍娘的肚子有关。
宁娘上前见了礼,二老爷便招呼她坐下,开门见山道:“今日我也不绕弯子了。这么晚寻你过来,你大约也猜到了些什么。你二姐实是个不争气的,怪我平日里不曾好好管教她。姨娘教出来的孩子到底是不行,如今闯下这样的大祸,不但她自己颜面尽失,便是我陆家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宁娘坐那儿静静地听着,一句话也不多说。二老爷便继续往下道:“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对你们姐妹也是个坏事儿。爹已经叫人将她先看顾起来,此事目前还不便说与人听。”
“父亲所虑甚是。”
“只是光这样也不行。她那肚子终是一日大过一日了,怎么也瞒不住的。眼下除了将她嫁出去外,也别无他法了。”
宁娘听二老爷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便主动问道:“父亲可知与二姐交好之人是谁?”
“我今日来,便是想要问你关于此人的一些事宜。去年年节下你曾去你舅父家小住过一段时间,听闻期间还曾见过一位萧夫人?那萧夫人是你舅母的表妹。”
“女儿确是见过萧夫人。”
二老爷一听眉目舒展了几分,明明心里有了几分主意,面上却装出一副愁困之情来。他长长叹了口气,说话时声音都像是老了几岁:“出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家门不幸。你二姐都同我说了,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家的大公子。你在你舅舅府上时,可曾听那萧夫人提起过她家大公子?”
宁娘初听这话不由愣住了。她刚才搜肠刮肚想了半天,连沈涵芝都想到了,却怎么也没发散性思维到那个份上,能把关系扯到萧夫人的大公子身上。那个萧大公子单名一个谚字,听说也是跟沈涵芝差不多的霸王型人物。上次在沈府打的那一架,沈涵芝固然有不对,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宁娘可是亲眼见到好几次沈涵芝都停手了他还犹自不放,非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事后也听莲娘提起过这位表哥,听说沈涵芝和他这般不对付也是为了莲娘。这里头的因由莲娘不曾细说,但宁娘看她说话时的表情也猜出了几分。年轻姑娘家与男子之间能有什么事情会惹得亲哥哥这般不悦。无非便是这男子手脚不老实,有意轻薄人家姑娘,才会惹人反感。若那萧谚真是这样的人,他与萍娘未婚苟且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了。只是他又是何时与萍娘相识的呢?
宁娘琢磨着这个问题,不免便有些走神,直到二老爷轻咳两声提醒她,她方才如梦初醒,赶紧回答道:“那位大公子我确实听萧夫人提起过,似乎是庶出的,平日里有些放浪,不太服管教的样子。”
二老爷倒不在意这些:“这萧夫人与你舅母既是姐妹,你可曾听你舅母提起过他家里人的种种?”
宁娘皱眉看着二老爷,思量着他话里的意思。听二老爷的口气,这是在打探萧家的情况了,只怕是要将萍娘给嫁过去了。那个萧谚这么不是东西,萍娘嫁不过去受不受苦先不说,那萧家会不会认这一桩亲事只怕都不好说。若是真认了倒也罢了,若是不认,到时候搞得满城风雨,只怕萍娘无法做人,她们姐妹也从此都没脸见人了。
想到这里,宁娘便大着胆子道:“舅母也不曾与我说起些什么。只是我在沈家住时,萧家大公子曾与沈家表哥打过一架。父亲是否有意将二姐嫁去萧家?”
二老爷挺满意宁娘的聪慧,说话也更没顾忌了。这个女儿是他看中了将来要送进宫的,现下正好用这件事情来考考她的见解和想法,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我确有此意。你二姐如今怀了萧家的孩子,若不嫁进去她这后半生要如何过?总不能将她送进庵里去当姑子去。”
“父亲说得也有道理。”
二老爷见宁娘眉头微微轻锁,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便试探着问道:“怎么,你是否觉得此事不妥?”
宁娘不忙回答,又在心里计较了片刻,然后慢慢站起身,冲二老爷行了个礼,低眉顺眼道:“女儿对此事有些自己的想法,想说与父亲听听。我年纪尚小,思虑或许不大周全,若说岔了,还望父亲不要怪罪。”
“我寻你来便想听听你的想法,这是你姐姐的事情,你这个当妹妹的也该替她出出主意。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说出来我与你参详参详。”
宁娘微吸一口气,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她劈头第一句便说道:“女儿觉得,这桩婚事还是不结的为好。”
二老爷一听她与自己的想法竟完全相反,倒也没恼,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这事儿说出去总不大光彩。女儿在沈家也见过萧夫人几面,听她言谈之间想是与诚亲王府很有些交情,一心想与他家结亲的意思。二姐虽好,或许还入不得萧夫人的眼。若真与萧家结亲,事成倒也罢了,事败却是于陆家有极大的损失。这种事情虽说男女都有过失,但传出去毁的终究是二姐的名声。萧公子或许一时受人诟病,但久而久之此事必被人淡忘。天下男子薄幸之人众多,家中三妻四妾也不在少数,世人对男子还是略宽容一些。这事儿搁萧公子身上,世人不过说他一句风流罢了,并不会有过多苛责。但咱们家担的风险却比萧家要大得多,实在不宜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