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宛妃的关系,二太太对祈男比以前略好些,也只是略而已。
一来前头紧了,后头不便太松,不然宛妃知道愈发生气,必以为二太太只对自己一人刻薄;二来五姨娘在内挑事,二太太有气便撒到祈男头上。
她是正房太太,教育管束女儿们本就是她理所当然的正事。
五姨娘呢?却对祈男不如从前了。祈蕙珠玉在前,五姨娘心心念念,恨不能祈男一夜间长大,也进宫做了皇妃才好,本就是没有耐心的人,心里一急,嘴上手上不免有些控制不住,再者因自己女儿得势嚣张,家里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愈发藐视,五姨娘不明所以,总以为自己养了个皇妃出来,大小都该对她恭敬才是,因此心境倒不如从前了,对祈男也有些因爱之切,而怨之深了。
穿越来时,苏祈男便面临着这样的难题,夹缝中求生存,几乎没把她愁死,又不习惯古人的生活,整日闷在屋里不说,还得时刻提妨二位母亲对自己的各种教诲,其实是透过自己给对方立威,自己却成了隔山打牛,中间那座倒霉的山,若不是她一向心理素质过硬,再加上职场上练过几年,想必早就垮了。
因此玉梭才要提心吊胆,提醒祈男路过书房里小心,若太太看见祈男身上头上都是草叶花粉,又有一番大道理要训,五姨娘听见了,一定也要于嘴头子上生些事非方罢,到时候又是九小姐倒霉,二下里受气。
只是,老天就是这样爱开玩笑,想不来什么,偏就要来什么,说曹操,曹操他还真就来了。
“祈男!你给我站住!”正当祈男一只脚已经踏上游廊的台阶,玉梭一口大气已经出了一半时,背后陡然传来的一声断喝,妥妥地将二人美梦粉碎在襁褓之中。
苏祈男心里骂一声娘,慢吞吞转过身来,小脸上陪着笑,尽最大努力表现出自己真诚可爱温顺令人怜爱的一面,口中柔柔地叫了一声:“母亲!”
苏二太太怒气冲冲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其实她的眼睛并没长到外头来,不过有人做了耳报神,书房门前台阶下,二太太的丫鬟玳瑁,正一脸坏笑地,看着祈男和玉梭。
玉梭心里突突直跳,恨不能直上去撕了玳瑁那脸,只是不敢动,跟在祈男心头向回走去,二人垂眉顺眼的,一前一后,乖乖站到了二太太面前。
二太太轻提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八幅百褶长裙,款款走了下来,脸上阴得滴出水来,口中厉声道:“跟你的人都死干净了?怎么弄得这一头一脸都是脏东西?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模样?!”
祈男低着头,心想怎么自己就成了大家小姐?这还真得要问问老天!本来我就不是!
她真恨不能直接吼出这句话来,可惜,不能。
玉梭见祈男一言不发,生怕她吃亏,只得陪着小心笑回道:“回二太太的话,九小姐本是。。。”
“有你什么事?哪有主子说话下人插嘴的份?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小姐没有小姐的样儿,丫鬟没有丫鬟的规矩!也不知平日里五姨娘是怎么教你们的!还是她落得做好好学生,把个鱼头只留给我来拆?!”
苏二太太阴阳怪气,冷笑着将玉梭数落一番,最后还是提起了五姨娘。玉梭心里一紧,正要自己陪个不是欲将这事绕过去,不想身后又传来同样冷得结冰的声音:
“我怎么做好好先生了?太太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当着众人即便要教训我,也该落个实处!”
完了完了,祈男和玉梭绝望地对视一眼,这二人又碰到一起了!祈男立刻感到,自己悠闲了一上午的好日子到头了!
五姨娘一身红衣蓝裙,本来不是姨娘的装扮,不过她生了个贵人,老爷说给太太,也就许她这样穿了,满头珠翠,一步三摇的,走下抄手游廊来。
看见来人,苏二太太心头的气愈发涌了上来,又见对方打扮得花枝招展,尤其身上那件大红缎子遍地金通麒麟补子袄儿,更将她眼睛也刺痛了。
见人已经扭到跟前,不说话也不中用,憋了半天,苏二太太方冷冷地道:“五姨娘怎么来了?老爷不是把给宛妃预备寿礼的差事派给五姨娘了么?明儿就要上路的,怎么?这会子都齐整了?!”
五姨娘立定身子,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我命苦,好容易熬到有了子息又有了大出息,还是一样不得安逸,这宛妃娘娘偏生又眼里只有我这个姨娘,”她有意将姨字带轻,娘字放重,苏二太太心尖又是一颤。
“因此娘娘过生辰办寿礼都只有我来经手,别人办了,又怕吃力不讨好,唉,没得说,只得我自己慢慢累去罢了。不过好在老爷发了话,园子里人也都顺从,我也不是个笨的,如今倒也办得八九不理十了。”
五姨娘几句话下来,将个苏二太太噎得几乎倒仰。
是,没错,打小自己就偏心儿子,对庶出,尤其是五姨娘的二个女儿可算严而又苛,如今那丫头野鸡竟变了凤凰,眼里没有自己这个太太也是可想而之了。
不过即便是大家都明白的事实,这死姨娘有必要当了众下人的面儿,这样青天白日的大喇喇说出来吗?亏她倒口内不害碜!
苏二太太胸口急剧起伏,一时间找不到话来回,脸色也灰了大半,五姨娘便得意极了,自为自己趁足了威风,这时看见灰头土脸站在跟前的祈男,一股无名之火,便从五姨娘脚底直冲到顶窍。
“你这囡杵又疯到哪儿去了?!”气急败坏之下,五姨娘的家乡话冒了出来,手也伸出来要去揪祈男的脸蛋:“一上午都不见你人,看这头上身上弄得都是什么?!”
祈男怕得就是这个,才在太太那里受教育,现在又要被五姨娘动手教训。她在心里直叫苦,我这过得什么日子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