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衣服我自己出钱买。”林雪霞把脸贴在傅魏的背脊,“你送我一支口红怎么样?”
傅魏唇边带笑:“好。”
到了公用电话亭,林雪霞按照刘喜贵给的联系方式拨打电话,人工转接过去,这时候打电话拨号经常错乱,还有很多人工转接调整。
“林玉霞,玉霞在吗?”
另外那边拿到电话的是林永福,他死死抓住话筒:“雪霞啊,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家这是造什么孽啊!怎么日子一落千丈,你让我跟你妈怎么出去见人,我们就生了你们三个女儿,结果一个个这样,唉,或许我早就该认了这条命。”
“你沦落成这个样子,玉霞又养成了这个性子,月霞就更别提了。”
“我们家都是贱命,都应该认命,跟别人比哪比的……”
……
又来了,林雪霞把话筒挪开,哪怕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每次听见她爸的话还是忍不住血压上升,也就是这样的话,一次次地刺激着她和妹妹们。
林永福在外面唯唯诺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他先低头,是他女儿的错,受了欺负,不帮她们出头,更不让她们出头。
就是因为他和张玉琴总是对着她们姐妹三叹气,激得她们内心不服气,想给爸妈争面子,想给自己争面子,不肯认父亲口中的那一条“贱命”。
她们凭什么就天生卑贱?
二妹选择当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林永福并不在意她的医术,只在意她什么时候当官,在医院当了什么干部,能让他在村里有什么显摆的威风。
而二妹这样刚直的性格,偏生又最不喜欢当官,一心钻研医术。
林永福又开始了那一套,生了女儿果然没用,不能像男孩一样当官当干部,又开始扯谁谁谁当了女干部,天天叹息妹妹考上了大学,不当干部也没用。
()“盼你读了个大学,结果是这个样子,我还给你去算过命呢,能有个中级干部的命,结果就这样?”
“唉,不争气啊不争气,这么个大学生,还不如她大堂哥,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在家务农,早早娶老婆生了孩子,这才是人生圆满。”
“我要是有这么个儿子,我半夜做梦都得笑醒。”
他的这一套逻辑就是荒谬的,在外面不敢吭声,任人欺压,在子女面前,无限打压贬低子女的价值,他自己在外面抬不起头,也要让自己的子女一样抬不起头。
林永福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贬低二妹一个大学生不如在家务农早结婚的堂哥,更是一次次激起二妹的反驳和不服气,最后让她在自我证明里深陷泥潭。
林雪霞看着话筒,看着侧面的玻璃窗,上面倒映出她的模样,一袭热烈如火的红裙,美艳无双,这个红裙女人平视着前方,目光如水,不卑不亢。
她对着红裙女人露出了一个自信大方的笑容,她才不是什么贱命。
“爸,你跟我妈是贱命,我和二妹可不是,数学上有负负得正的道理,你们是‘贱贱得正’。”
“歹竹也会出好笋,是不是这个理?”林雪霞拉长了语调,半带讥嘲道。
电话另一头的林永福愣住了,话筒里传来的,明明还是大女儿林雪霞的声音,可她那温婉乖顺的性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旁边的林玉霞听了这话,先是一怔,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想笑出声。
林永福不可思议道:“雪霞,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我说什么呢?我说得不对吗?你跟我妈贱,你们天天挂在嘴边,我们当女儿的当然知道你们贱,可我们又不贱,你们贱是你们的事。”
“你们都贱到骨髓了,贱到女儿都瞧不起。”
林永福和张玉琴的脸不由得羞愤地烧了起来,他们觉得浑身不自在,以前他们天天抱怨,自己说自己贱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有什么。
而女儿真正开口,用贱来贱去来形容他们,还试图跟他们划清界限的时候,他们觉得脸被狠狠的踩在了地上。
“我跟玉霞快要过好日子了,现在我就怕父母命贱,耽误我们过好日子。”林雪霞笑着说,轻笑着看自己樱粉的指甲。
她把这些话说出来,心中尽是快意,整个人快乐的要飞起。
感谢老天爷让她重生到现在,她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将辜负她的父母骂个狗血淋头。
他们不就是讨骂犯贱吗?来啊,你们的大女儿我亲自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