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个星期之前——他遇到她的第二天。而此时此刻,他正在等待她的到来,然后和她永远在一起。他又一次心痛起来。她不会来了。他怎能相信她会来呢,那需要放弃太多。美丽的达雷尔夫人不会偷偷做这种事的。那会成为一件轰动一时的奇闻异事,一件广为流传且永远不会被忘却的丑闻。做这种事,有更好、更为妥当的方法——比如,慎重地离婚。
但是,他们从来也没有想过离婚——至少他没有。那她想过吗?他对此很是疑惑。他丝毫都不了解她的内心想法。他请求她和他一起私奔时,战战兢兢——毕竟,他是谁呀?毫不起眼——德兰士瓦省上千个柑橘种植户中的一个。他能给她什么样的生活——在经历过原来伦敦那优渥高雅的生活以后!然而,他是如此迫切地需要她,那么就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她非常平静地同意了,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任何反驳,好像他让她做的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明天?”他问道,感到惊讶和难以置信。
她用柔和、沙哑的声音应允了他。这和她在社交场合露出的耀眼笑容截然不同。当他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就把她比作一颗钻石——闪着火花,映射着四面八方的光芒。而当他第一次触摸,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她已经奇迹般地变得好像珍珠一般温柔——好似一朵浅粉色的木兰花。
她应允了。而此时此刻,他正等着她践行自己的承诺。
他又看了看大钟。如果她不马上赶来的话,他们就会错过这班火车。
他又感到一阵尖锐的心痛。她不会来了!她当然不会来。他真是太傻了,居然曾盼望她能来!承诺算什么?他回到自己寓所时会发现一封信——解释,辩驳,列举出种种女人为自己缺乏勇气而辩解的理由。
他感到愤怒——愤怒以及沮丧的苦痛。
就在这时,他看到她走下月台,向他走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她走得很慢,不慌不忙,仿佛正走向她的未来。她一身黑衣——柔软的黑色紧身装,头上一顶小黑帽,映衬着她那张美丽动人、肤若凝脂的面庞。
他发现自己紧握着她的手,笨拙地嘟囔: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终于!”
“当然。”
她的声音听上去多么平静!多么平静!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他说着,放开她的手,喘着粗气。
她睁大了眼睛——美丽的大眼睛。眼里都是好奇,孩童一般纯真的好奇。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而是转身去雇用一个路过的搬运工。他们时间不多了。接下来的几分钟,都是喧嚣和忙碌。最后,他们坐到了预定的火车包厢里,伦敦南部一栋栋颜色单调的房屋离他们飞驰而去。
2
西奥多拉·达雷尔正坐在他的对面。她终于是他的了。他现在知道,即便是她出现之前的那一刻,他依旧不相信她会到来。他不敢让自己相信。她那神秘、难以捉摸的气质使他感到害怕。她终会属于他了,这简直不可能。
现在他已丝毫没有顾虑。不可挽回的一步已经迈出。他凝视着她。她靠在角落里,恬静依旧。淡淡的笑容徘徊在她的唇边,目光下垂,修长的黑睫毛轻拂着面颊柔和的曲线。
他想:“她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她在想什么?我?她的丈夫?她怎么看他?她曾经在乎过他吗?或者她从来没有在意过他?她恨他吗?或者她对他漠不关心?”他顿时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不知道。我永远不会知道。我爱她,但我一点也不了解她——她的想法或者她的情感。”
他的思绪开始转到西奥多拉·达雷尔的丈夫身上。他认识许多已婚女人,她们都巴不得声讨自己的丈夫——他们如何误解自己,如何忽视自己的细腻情感。文森特·伊斯顿悲观地认为这是最著名的开场白之一。
但是,除了偶尔情况下,西奥从未提到过理查德·达雷尔。伊斯顿对他的所知和其他人一样多。他是个颇受欢迎的人,英俊潇洒,富有魅力,总是无忧无虑的。大家都喜欢达雷尔。他妻子和他的关系似乎总是十分融洽。然而文森特认为这些说明不了什么,西奥很有教养,她不会在公开场合宣泄自己的不满。
他和西奥之间,也没有太多交流。他们见面的第二个晚上,一起在花园里散步,都沉默不语。他们的肩膀碰到一起,他一碰她就感到对方轻微的战栗,两个人谁也不解释,谁也不说明自己的态度。她回应他的吻,颤抖着一言不发,这完全除去了她平时光彩照人和艳如玫瑰的容貌所带来的光环。她从未谈论过自己的丈夫。文森特当时对此心存感激。他很高兴不用为此争论,这个女人希望向她自己和情人证明他们的感情是发自真心的。
但是现在,这种默契的缄默行为让他感到焦虑。他再次感到莫名的恐惧。这个奇怪的女人甘愿将自己的生命托付于他,而他对她却一无所知。他感到害怕。
为了让自己安心,他俯身向前,把手放到对面裹在黑色衣服里的那只膝盖上。他又一次感到她身体的轻微战栗,于是他握住她的手。他弯腰向前,亲吻了她的手掌,一个长久的、缠绵的吻。他觉察到被自己握紧的指尖上的温柔反应。他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心满意足。
他向后靠回到座位上。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他们在一起了。她是他的。不一会儿,他用几近戏谑的语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