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瞧瞧周围静坐着的姐妹,心跳得砰砰砰的。来人瞧了一圈,伸出一根手指点住安和,&ldo;你,跟着过来吧。&rdo;
安和脊背发凉,喉咙里像是飞入了芦苇花,惶然的点头,站起来往门边去。伶香见她这个反应,皱眉啧了声,也跟着站起来,扭腰快步走向帐门口,歪在来人肩头,娇滴滴道:&ldo;喊她去做什么?她什么都不会……要不,喊我去伺候吧?保证伺候得您舒舒服服……&rdo;
来人瞄一眼伶香,眼皮懒洋洋一合,&ldo;你不行。&rdo;
这算是拒绝了。伶香收了笑,眼睛盯着走过来的安和,叹口气,看她这幅面色惨白的模样,怕是没走到营帐,就得被吓死。伶香白了一眼,扭身挨在来人身上,跺脚撅嘴又是酥软的一句求,&ldo;军爷,你就喊我过去嘛……&rdo;
来人不耐烦了,将人推开,末了还是含糊的解释道:&ldo;你不懂规矩,人家看不上。&rdo;
伶香还欲说些什么,安和扯扯她的衣角,哑着嗓子小声嗫嚅了句&ldo;我没事的&rdo;,笑了笑,走到帐门边,落后于来人一步远。&ldo;军爷。&rdo;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她不可能总让伶香挡在她面前。
来人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遭,又是将帘子一撩,&ldo;跟着。&rdo;
安和埋头跟着走出去。走了两步,伶香从后头追上来,拧一把安和耳朵,叮咛道:&ldo;别硬气……活着才是真的。&rdo;
安和眼里蕴出泪,她吸吸鼻子,重重点头,&ldo;我晓得的,你回去吧,外头冷。&rdo;
安和紧跟着来人往前走。她以为来人会将她带去自己的营帐,可一路走过许多个营帐,来人仍旧是步履匆匆。安和看着前面明显比周围高了一个头的大帐,联想到来人方才对伶香说的话,心里头咚咚咚直打鼓。
伶香告诉过她,这世上,最难伺候的,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泼皮无赖,而恰恰是那些满脑子君子守礼的斯文人。泼皮无赖,耍上几句戏言便可过去。当了官的君子,则喜怒无常,对她们这些女人,怎么着都是看不起的,因此要格外小心。
安和想着伶香的话,手心捏了把冷汗。
到了大帐前,带路的士兵止步在帐门前,小心翼翼的往里面递话,&ldo;督军,将军让小的送伺候的人来。&rdo;
里面没应答,半晌才开声应道,&ldo;进来吧。&rdo;
短短三个字,倒是让安和起了些熟悉的感觉。很多年前,那个人也是这样,不情愿或不耐烦的时候,答话总是这样,故意将人晾着,然后等上老半天,说上那么几个字,不至于让人太过难堪。
安和回想着帐里那人停顿的时间,手脚坠了铅块一般往下沉。她心头有些害怕,万一帐中的督军真不喜她来伺候,她这般横冲直撞的过来,怕会被当作泄愤的工具。这么一想,动作便慢了下来。
领她过来的士兵嫌她动作慢,撩开帐门,伸手一推,将人怼了进去。安和脚下踉跄一步,大半个身子进了大帐,等她扒住门框站稳,再回头,那士兵已经走出十步远了。
她吸了口气,轻手轻脚往帐篷深处走。走进去后,头也不敢抬,隔着屏风远远的就垂首弯腰给帐中人行礼,&ldo;请督军安。&rdo;
请完安后,她明显察觉到帐中人顿了顿,而后那人站起来,绕过屏风往她这里来。帐中响起极细小的脚步声,簌簌的,合着她如雷打鼓的心跳。
安和低头站着,余光只瞟见帐中人牙白色的寝衣衣摆。男人冷冽的气息愈发浓烈,她右手使劲掐左手的虎口,想着伶香平日里的教导,轻声道:&ldo;奴婢伺候督军洗漱。&rdo;
说罢,安和等着这位督军的吩咐,谁知对面的人停了片刻,而后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又起,&ldo;林……安和?&rdo;
安和心头猛地一跳,脊背汗毛刺起,蒸腾出热气。她迟钝的抬起头,将对面男人的长相印进眼底。依旧剑眉星目,只是脸部轮廓较之她离开的时候更为清朗。
她鼻头一酸,眼泪掉一颗出来。她迅速抹掉,脑袋开始钻心眼的疼,方才念叨了一路的伶香语录,都没了,剩下的只是嗡嗡嗡的轰鸣声。
这么多年,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还会遇到?是幸运,还是折磨,她不知道。她只觉着难堪。
安和眼底空空的盯着脚面上一对褪了色的鸳鸯瞧。绣样是她自己画出来的,画的不好看,一对鸳鸯绣出来,倒像一对胖乎乎的野鸭子。
贺长云蹙眉盯着她,&ldo;你怎么……会在这里?&rdo;
安和怔了怔,嘴角向上,咧出一个笑,眼泪跟着淌下来。她低头擦干眼泪,又是温顺的模样,小声道:&ldo;奴婢安和,请督军安。&rdo;
第20章姻缘债(二)
贺长云皱眉,伸手将人扶起,&ldo;你……&rdo;
安和垂着眼睑,恭敬的在一旁站好,&ldo;奴婢伺候督军洗漱。&rdo;说罢,不等面前人回答,她低头钻出营帐。再回来时,手中端了一盆热水。
贺长云从短暂的惊讶中回了神,此刻正坐在桌案边看着什么。蜡烛燃在他眉梢,晕出暖洋洋的橘黄。边境处黄沙飞扬,偏他光风霁月的模样半分不褪。安和瞧了会儿,内心其实是不愿说话的,却又怕打来的热水凉了,因而顿了几下,还是出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