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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第1页）

雨水中战士们浑身透湿，衬衣粘在身上，遍体泥浆，踩在水里，脚下&ldo;嘠叽嘠叽&rdo;响，两人一条杠子抬着筐子，踉踉跄跄踩着烂泥沿坡沟向远方运土----一股股黄黑色的水流就从头顶沟沿流下来，流进站在沟底我的衣领，碎土泥流散落下来，就掉在我头上。沟底是清一色胶鞋短裤，战士们光着背，汗水雨水泥水抹了一身，一个个佝腰偻身汆坡起泥。副排长图隆还站在坑沿上大喊：&ldo;加宽！加宽！海起汆！&rdo;我望着雨幕中施工苦不堪言的连队，仰头看了看还是不断线一个劲地下着的天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深坑里捞起一把锹，狠劲向上甩出一锹泥，大声对小乐说：&ldo;别说了，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叫你干你就干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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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意犹未尽，又小声咕哝一声：&ldo;还是你们干部子弟好，一来就分在技术连队----&rdo;他是指分到了通信连的猴子他们一伙----我正撬着一块大石头，&ldo;咔嚓&rdo;一声，镐把断了，直起腰，手背蹭了把汗，歪头瞪了一眼：&ldo;别胡说八道了，你看我，还不是照样在干这个？&rdo;换了把镐，叹了口气，手掌里&ldo;啐&rdo;了一口，弯腰挖起来：&ldo;干吧！&rdo;

这一段时间，队伍冒雨上工地，一没雨靴，二没雨衣，浑身浇得透湿，干！副排长图隆干哑着公鸭嗓子在渠边边带头干，边笑喊着：&ldo;同志们，加油啊，马上就要和3营接通啦！今晚加餐红烧肉胡萝卜啊！&rdo;我在沟底弯腰捞起一块大石头，向渠上攀去，肚内绞痛，眼前一阵晕眩，踉跄两步，勉强站住，脸上沁出豆大的汗珠----忽然听到喊声：&ldo;快！班长！胡----得宝----他----&rdo;我扔了石头，快步踏上第二层土坡，战士们正围成一圈，中间躺着胡德宝，扒开人群，但见他面无血色，两眼紧闭，口中流着黄水，这才发现他身上在发低烧，两手血糊糊----我依着以前下乡当知青赤脚医生学过的急救知识，又是掐人中，又是按虎口，胡德宝才微睁眼，呼出一口气----副排长也来了，我说：&ldo;副排长，部队就这样雨天作业，不少人拉肚子，你看许多人身体全垮了----再说效率也不高，这样土层挖了也白搭，得不偿失，能不能向上级反映一下----？&rdo;图隆手一挥，&ldo;我来给你念一句最高指示：&lso;学政治，学军事，学文化，又能从事农副业生产----又要随时参加批判资产阶级的文化革命斗争，这样军队的作用就大了----&rso;现在是抢施工，你身为班长，应带头执行命令，做好大家思想工作。&rdo;&ldo;那胡德宝怎么办？&rdo;&ldo;晚上烧点姜汤大家发发汗----&rdo;

当晚，大家围坐在篝火烤衣服，煮黄连水喝，和了面粉自制黄连片----传来图隆各班辅导学语录的声音：&ldo;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lso;一不怕苦，二不怕死----&rso;&rdo;&ldo;小疙瘩&rdo;侯友友突然从外面跑进来：&ldo;喂，喂喂----不好了，树林里吊着----活山魈----他实在受不了啦----&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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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空放晴，一碧如洗，工地召开&ldo;全营干战总动员，拼死拿下红星渠&rdo;誓师大会，王教导员（新兵营王主任，在张武斌转业后接替了此职）做动员，反复宣讲备战备荒为人民的伟大精神和修水渠的重大意义，号召全营发扬&ldo;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rdo;革命精神，一定要赶在7月大雨季前把水渠抢出来----会后，各连层层动员，表决心，见行动，人人争当五好战士，因为半年一次的&ldo;争四创五&rdo;初评就要开始了，保证书、决心书似雪片向连部飞来，许多战士结成&ldo;一帮一，一对红&rdo;，不顾白天的劳累，深夜找班长老兵谈心，检查自己怕苦怕累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更有许多新战士连夜伏在昏暗的小油灯下书写入团入党申请书----两天后，山雨骤下，山水无情，水渠早已浸润松弛，开始大段大段落土塌方；一星期后，山洪猛至，一场小型泥石流爆发，28公里水渠全线崩溃，不到三天内，彻底冲垮！三个月的汗水劳动全部白费，一场瞎指挥的水渠神话终于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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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还记得曹副营长吗？&rdo;&ldo;曹副营长？&rdo;田涤新说：&ldo;你连他都忘了啊？那个黑红脸，高大个，河北人，经常说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的----&rdo;&ldo;噢！&rdo;我突然想起来，&ldo;他，怎么会记不得？就是他在水渠特大事故后发牢骚----71年带部队从藏北回来在全营大会上几次说&lso;你们副统帅怎么怎么的----&rso;&rdo;当时战士们都纳闷，这不是在讲林彪吗？副营长怎么能这样说呢？那时还是&ldo;句句是真理&rdo;、&ldo;顶峰&rdo;、&ldo;一句顶一万句&rdo;的时候啊，怎么能反林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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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雨中，正是水渠工程最紧张高潮阶段，也是宣传鼓动最热烈的时刻！

正在老连队雨水中浑身湿透遍体泥浆奋战沟底大战水渠的艰苦时刻，大部队从藏北执行任务回来了。战友们顾不得洗去一路上的老尘，一下车就挥锹扬镐加入了战斗的行列！

一天中午，全连连午饭都顾不上吃，还在沟底坡面抢战，就听到头顶上一方土坡发出索索响声，拳头大的土石圪垃稀里哗啦往下掉，&ldo;不好！&rdo;我大喊一声：&ldo;快跑啊‐‐&rdo;战士们迅速择路爬出沟坎----只听得&ldo;哗啦&rdo;一声，一座边坡齐整整地滑落下来，刚好掩没了我们刚才站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