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急伏在一个烟銃的后面,只听得下面传来女人的泣啜。他向下一看,原来这里还有个杂志大的天窗,里面亮着微弱的煤油灯。部队长坐在炕边,脸上罩着灯影,目光黯淡,端坐不语。老婆是来&ldo;劝降&rdo;的,一身农村打扮,身上是黑土布袄,手攥着袖子擦眼泪----桌上是半碗土豆,一盆青菜汤。老婆哭了一阵,就向一边炕上歪下身子----原来是这样&ldo;劝降&rdo;的啊----
李沪生隔着天窗轻声喊:&ldo;部队长!&rdo;声音很小,部队长听不见。李沪生用手指在玻璃上轻轻点了几下----部队长迟钝地昂起头,似乎在屋内寻找着什么----李沪生从左腿绑腿里&ldo;唰&rdo;地抽出一把短匕,他要撬开天窗----屋子里的部队长高举着煤油灯,突然抬起头来,两眼冒出火光‐‐他看到了李沪生,一下举起戴着手铐的手,凶狠地摇着,要他走。李沪生正想把玻璃掀开,部队长戴着手铐的手一下子砸到桌上,&ldo;咣&rdo;一声,煤油灯晃了一下,那女人一下子坐起来了----李沪生愣了‐‐部队长黯然坐下,满脸皴然,两行泪倏然流下----李沪生正在揭玻璃的手停住了----
铁丝网的边缘又传来狼狗的叫声,探照灯光正在扫描过来----李沪生稍回头,就见一个人影蹿上了房顶,远处传来马的嘶鸣,一辆装满了马草的大车正在向这里驶来----一个恍惚之间,一道目光似电裂闪来,那人影已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到自己身上!李沪生是背着身子被压下来的,急翻身,只觉得那人忽地一拳栽到自己装着日记本的胸口来!不容多想,李沪生使暗劲攥住那只手,只一扭,没想到那人顺势把李沪生翻了个背,胳膊已经被扭到身后,这才知道遇到了高手!只听得脑后一个小声恶狠狠地砸下来:&ldo;想死了吗?这里还是你来玩的地方吗?赶快走!&rdo;李沪生扬眼一看,正是昨天在车厢皮顶上见到的蓝盾!他不是受伤栽下火车了吗?怎么又到这儿来了,他把红盾干掉了吗?这么快?!
李沪生还想反抗,哪里是那人的对手,随着一记掌影,一股异香钻入鼻息----咽喉已被掐住,还想说话,仿佛失去了知觉,被那人不由分说,提着衣领裤子,往下一扔,好像在扔一只死羊。李沪生只觉耳边风声呼响,想大声喊:&ldo;部队长!有人要害你!&rdo;可声带像被锁住了一样‐‐
身不由己,已落到了柔软的干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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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是向很远的一个军马场驶去的,看门的士兵看也没看,打开门,放行----李沪生从草堁里钻出头,就看到从房顶上跳下来一个人,向狼狗扑去,心中不禁充满了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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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李沪生落在草摞里,不知道自己将到哪里去,那道目光凛冽、亲切----像诗人----他是个间谍吗!?要害部队长!?他挣扎着想出声,说不出话来,头脑昏沉沉的----马草弹跃着,草香在弥漫,一上一下----像骑在一匹金黄色的小马上----八一旗帜飘扬着----风的队伍在行进----西域有亲爱的目光,威武的歌声----日记正在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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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队伍艰难地行进
扛着枪背着行李在河谷中跳跃
唱着歌前进
他们是什麽人要到哪里去
没有人知道
山谷里渐渐充满霞光的时候
他们又消失在前面的黑暗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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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说我们走过了一片片草地
那里的鲜花正在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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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蓝盾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