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倒进自己的怀里,李沪生大吃一惊,一时乱了手脚,把露露放在床上,心口听了下,脉搏掐了下,才想起了这不是事,赶快把露露抱起来,又背到背上,一路小跑冲向了附近的医院。前年露露带赵忠诚送右派伤员曾来过,医生们都认识露露。那个右派伤员上次地道坑洞里受了伤,现在还在复诊,看到这情况,赶快帮忙把露露放上担架,送进了急救室。
4崇高召唤
4 崇高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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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沪生在急救室屋外等了两小时,医生出来了,告诉他露露主要是心气衰,平时劳累过重,加上听说孩子没了一时心急,刚才送来时血压低到70,脉搏也一时掐不到,这在医学上叫心脏过劳,已经打了强心针,紧急输氧输液,现在缓和过来,转到了妇科,正在休息,需要在医院观察保养三天;另外,当医生知道了李沪生与露露的身份关系,坦白地告诉他,这次假孕,从双方现在的身体状况,尤其是李沪生方面的情况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从优生的角度讲,应该等待下一次----李沪生冲动地问下一次还要等多久,医生报以一个神秘的微笑,并未回答。
李沪生陪护三天了,熬甜稀饭,蒸鸡蛋羹、煎中药----带到医院里给露露喂饭,喂水,喂药,和她讲话,安慰鼓励----晚上裹着毯子,躺在病房门口----三天三夜的伺候,他瘦了,胡髭长了,学会了护理,也理解了露露,体会了露露的不容易,知道露露也是这样一路照顾自己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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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花的身旁
听她绽开的声音
流云逝逝的情思
泉水淙淙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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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逝逝的情思
泉水淙淙的感恩
我坐在花的身旁
听花绽开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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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在长条凳上,像睡在边防勤务的松条床上;睡在帆布床上,像睡在军营的帐篷里;睡在地板上,像睡在雪地里,戈壁上,草滩上----他想起了新疆那晚的石灶篝火,想起了睡在沙地上裹着毡子的部队长,想起了炮火纷飞的铁列克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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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过搬回上海住,然后再从上海走新疆;他想过先到山西煤窑去挖煤,然后从那里逃跑,扒火车去新疆----他想过----给部队写封信,要求重新参军----这些都是蒙混露露最好的、也是最后的办法。
一个目的,就是瞒天过海,不要直接从合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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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新疆以后,要一边做工,要去给人家拉大车,扛大包,砌房子,挣钱给露露寄回来,一边找那个夜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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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醒地记得,在医院的床上,露露眼角垂挂着两粒晶莹,像两颗璀璨的翡翠,在那长长的睫毛下,眼帘低垂着,像掩藏着一个长海之夜暴风雨前的狂嘤怒号;那一个秋月夜,医院的花台上那朵娇艳的玫瑰正绽放中,可在她的心里,是为他而哭,为孩子而哭----
可是,露露,你知道了吗,我不能生了啊,我有一种致命的疾患,不能拖累你,和未来的孩子啊!
他又爱露露,又爱部队长,成了摆在他面前的两难!要照顾好露露,就不能亲赴新疆;要解救部队长,就必须离开露露,置露露于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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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如果现在离开露露,露露会伤心而死,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会无法招架社会舆论的非议----
但是,现在是1971年,军情危急!甚至比1969年还严重!我要去拯救部队长!拯救我的理想!拯救我的新疆!再见了!露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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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前出现一副幻觉:在橄榄叶和葡萄藤交织的月空下,像是一座西洋画框,一丛神圣的篝火旁,部队长坐在月光下弹奏三角琴,脸上散射出圣徒一般的坚毅和光明----那是一首战争与和平交响的小夜曲----那是崇高战场的召唤----
月夜下,传来夜莺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