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召回头扫了一眼寒风中瑟瑟发抖快要冻成雪人的众人,再望了望面前紧闭的朱色大门,脸色很冷。
“多半是生前有愧或者有悔,亏心事干多了,所以死不透。”谢召冷然道,“老侯爷看着光风霁月,没想到也一个德行。”
做葬仪的内行人总是说,人在临终时的情状可以反映人的一生。
这并非是无稽之谈。坦然自若者,多为君子;死不瞑目者,乃是小人。
“这侯府怕是不大干净。”谢召皱起眉头,一脸嫌弃,“老爹真是看走了眼,接了这家的生意。”
覆雨苦着脸:“小姐,咱们在客人家门口呢,说话委婉点。”
谢召瞥了她一眼,对着大门敷衍地作了个揖:“得罪。”
覆雨陪她站了一会,实在冻得不行,哆哆嗦嗦地问:“那。。。。。。那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
谢召侧耳听着宅子里的抽泣声,淡淡道:“嗯,快了。”
小姐语气不善,覆雨不敢再继续问了。
她往后退了半步,抹了一把脸上的雪粒。一阵寒风吹来,一队的人都哆嗦起来,覆雨咳嗽了几声,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小姐,似乎没有表现出过半分“寒冷”。
覆雨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
谢召背影清瘦,腰板挺直,穿白裙簪白花,眉心一点朱色的花钿,更映得整个人玉骨冰魂。静立在队伍最前方,清清冷冷的样子,几乎和漫天大雪融为一体。
覆雨刚想开口问小姐冷不冷,就听见谢召的声音从前头传来:“跪——”
紧接着,紧闭的侯府大门在一行人眼前缓缓打开,呜呜咽咽的哭声扑面而来。
唢呐一声响划破了傍晚的天空,在挣扎了整整一个下午以后,静深侯府的时老侯爷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命呜呼。
但直到身体冰冷,老侯爷也一直大睁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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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锣打鼓、布置灵堂,又忙着陪着府上的女眷一起抹眼泪,谢召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夜色渐深,来吊唁的宾客散去,才终于有喘了口气的机会。
葬仪队伍里的其余人已经先行回去了,只余下她和覆雨。
两人辞别时家人,往前院走时,路过厅堂。
侯府前厅已经挂上了老侯爷的画像,设好了灵位。香案上点着蜡烛,过堂风呼啸一吹,烛光摇曳,在风声里诡异而幽深。
谢召脚步一顿,随即进了灵堂,走近了看那遗像。
上面的老人笑容慈祥,面相和善。
老侯爷生前为官时就素有美名,是远近闻名的清官君子,本朝开国以来气候严寒,老侯爷又倾尽家财,接济了不少平民百姓,算得上积德行善。
这样的人,怎么会走的这么痛苦、还死不瞑目?
覆雨跟在她身边,小声嘀咕道:“我的天,我想象不到侯爷是。。。。。。的人。”
难不成真的干过亏心事?
谢召心里想着,悄悄从衣袖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借着香案上的蜡烛点燃。
符纸烧到一半,一阵冷风吹来,火焰晃了一晃,灭了。
剩下半张没烧的符飘飘悠悠落在地上,枯叶一般,了无生气。
覆雨“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