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叹一声,他起身背着手,轻轻说道:“我知道你有本事能找到我,今日老夫累了,来日再叙吧。”
宁云轻笑着朗声说道:“表叔慢走,小侄过两日必去将军府拜访您。”
劳广辊脚步怔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向着楼下走去。
一众茶客见劳广辊兴致不高地走了,心中好奇,有人低声与身旁之人说道:“定是那劳大人热脸贴了冷屁股,被自家后辈折了面子,心中不大痛快,不然哪次劳大人来这饮茶不得坐上个把时辰的。”
又有人接话道:“你这么说倒是很有理,我看也像,你看那人最后所言,什么过两日去拜访,族中有这么厉害的表亲,竟然这般言语,莫非这人还有些来历不成?”
宁云轻没有理会茶客们的闲谈阔论,都是一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喜拿他人之事佐茶,当真是叫人心生恶感。
指尖轻叩桌面,他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走下楼来的劳广辊扔了块儿银子到柜台之上,说道:“老板,记着,下次老夫来了,换一种茶叶,老夫也换换口味,尝尝鲜。”
掌柜的不知这劳大人何故,收了银子笑着点头,目送这位背着手看起来不大高兴的劳大人离去。
慢慢走在街上,劳广辊突然觉得这人生好生无趣,为了口吃的,很多人拼个你死我活,为了个顺心意,也都舞刀弄棒,打打杀杀。
便是有了个安宁的日子,却又盼着出点事儿来,不然日复一日的活着,兜兜转转,如此画圈,依然是没意思。
如今的他,连仇人都不能手刃,便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活着过了三十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个名字他每天都要默念上一千遍,就是要告诉自己,纵是自己打不过,他也要试上一试。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许总有那么一天,他许弱会不如我劳广辊,哪怕是在其咽气前轻轻给上一掌,也算是自己大仇得报了。
劳广辊不是没想过自己会找不到许弱,因为当年蓬莱阁也曾找过此人,却是无果。
只是有这个念想在他脑海中,他就觉得他自己活着还有种盼头。
今日,这个盼头没了,他不认为这个叫宁云轻的人会骗他。
而当年之事,其实与这个名叫宁云轻之人亦有很大关系。
三十多年前,身为蓬莱阁嫡传弟子的他下山游历,幻想着能用一身所学行侠仗义,顺便再来个英雄救美,没准还会有姑娘对自己芳心暗许。
踌躇满志的他游历到了徐州,在一条官道旁的小茶摊里喝茶解渴,跟卖茶的伙计打听着徐州的风土人情,这时一人带着一个孩子也来到了茶摊。
那孩子看起来也就不到十岁的样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头戴一顶虎头帽,手中攥着一根糖人在舔。
劳广辊觉得这孩子倒是有趣得很,便多瞧了几眼,那孩子还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喝着味道一般却很解渴的凉茶,想着要不要去徐州南部去瞧瞧,听说那里海边有一种叫做珊瑚的东西,去长长见识也好。
他虽然来自青州,门派蓬莱阁也是近海之地,却未曾见到过此物,放下手中茶碗,扔下几文钱正欲离去,却不曾听见那孩子与带他那人的谈话,便又小坐了一会儿。
那孩子问道:“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都离开家这么久了,我想家了。”
那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人面色冰冷,瞪了眼那孩子,说道:“别跟我磨叽,糖都挡不住你的嘴,我有要事去办,你老老实实跟着,别给我惹事,听见没有?”。
那孩子撅了撅嘴,似乎有些委屈,张了张嘴说道:“先生,我饿了。”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是两个馒头,递给那孩子一个之后,自己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那孩子抓起馒头,用力捏了捏,嘟囔一句,“这手感,都硬了!”
那人冷冷说道:“爱吃不吃,不吃就饿死你!”
那孩子倒是没哭,但看起来也很不高兴,撅着嘴咬了一口,就着茶努力往下咽。
在劳广辊眼中,这孩子一定是经常遭受这样的待遇,才会如此忍气吞声。
这孩子当真可怜得很。
他伸手入怀,掏出块儿碎银子,看向那个孩子,那孩子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招了招手,那孩子瞥了眼先生,见其没有理会,便一手抓着糖人,一手捏着啃了两口的馒头凑了过来。
他轻声说道:“孩子,叔叔也饿了,你将手中这个馒头卖给叔叔如何?”
说完把那块儿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孩子似乎不认得钱,没有吱声。
他笑了笑,悄声告诉那个孩子:“好孩子,这块儿银子虽然不多,却是能买很多个馒头,连烧鸡肥鹅也能买上不少的,到时候你想吃什么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