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托拿著空碗离开了,牧野窝在床上摸上自己微种的嘴唇,对目前他与布尔托的相处状态感到一丝惆怅与无措。他没有力气再去与布尔托针锋相对了,他只想平平静静地走完最後的日子。至於布尔托说的他不会死……牧野始终没有当真。他自己的身体他最清楚,他越来越虚弱,每天他都能从镜子里看到一张憔悴异常的脸,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门再次被打开,牧野抬眼,布尔托手里的碗换了一个。牧野闻到了粥的味道,可是他现在没有胃口吃。不过,牧野的身体现在并不属於他,或者说,在他遇到布尔托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属於自己了。布尔托不会允许牧野不吃东西的。一碗加了特别药物的粥被布尔托全部喂进了牧野的肚子里,尽管牧野到最後吃得非常艰难,布尔托还是让他全部吃了下去。在牧野吃完之後,布尔托又抱著他进浴室里泡了个澡,之後在布尔托的抚摸中,牧野陷入了昏睡。在意识远去之前,牧野很想对布尔托说:&ldo;不要再这麽做了,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离开吧。&rdo;
牧野睡著了,布尔托在他胃部揉按的手这才拿开。有人敲门,布尔托给牧野盖好被子起身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准备,他必须确保牧野可以顺利地熬过治疗的痛苦,绝对不能出半点的差错。
※
虚弱地坐在窗台边,牧野盯著窗外天空中自由飞翔的白鸟。身体在持续的虚弱中,现在的他别说像鸟儿那样自由地呼吸外面的空气了,他就连走出这栋他还不知道长得什麽样子的宅子都很困难。只不过,这并不是他坐在这里发呆的最主要的原因。
抬手摸上自己的嘴,此时的牧野心里是深深的困惑,是对某个他厌恶至极的男人的困惑。自从他生病被带到这里来之後,那个人对待他的态度让他一天比一天困惑。那个人本身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仍旧那麽冷冰冰的,寡言少语。变的是那人对待他的方式。除了总是强吻他之外,那个人没有再强迫过他做那种事。这还不是最让他感到奇怪的。如今那人对待他的态度总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一种,那个人其实是喜欢他的错觉。
想到这里,牧野摇摇头。他都快死了,还纠结什麽风花雪月。只是……牧野对自己叹了口气。只是,他发现自己对那个人的厌恶与憎恨在逐渐减少。难道是因为他快死了,所以对所有的恩怨情仇都看开了吗?为什麽突然变了呢?仅仅是因为他病了?他不认为那个人是那种会关心谁的人。可是这段日子以来那人对他的举动无一不透出对他的关心。
尤其是每次他胃痛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在他的身边,一定,会为他揉按胃部。而最近这几天,那个人会在他每次疼痛过後吻他,有激烈的吻、有缠绵的吻,每一次都吻得他忘记了之前的疼痛折磨。有时候他甚至以为下一刻那个人就会把他压上床做那种事,他能明显得感觉到那人可怕的欲望。不过每一次那个人都忍住了。又对自己叹了口气,牧野把脑袋埋在双腿间,剪不断理还乱,他快要死了,为什麽不能让他平平静静地离开呢?捂住隐隐作痛的胃,牧野的耳边又响起那人坚定的话语:&ldo;你不会死。&rdo;
他不会死吗?牧野苦笑。看看自己已经开始浮肿的手,牧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听说癌症病人到了晚期全身都会浮肿。他胃痛的频率越来越高,好几次他都哀求那个人给他止痛药,可那个人却一次次狠心地拒绝了他。那个人是要以此来折磨他的抗拒,还是……不想让自己深入想下去,牧野从窗台上缓缓下来。
扶著家具和墙,牧野走到门边打开门。除非布尔托抱他出去,牧野从未一个人单独离开过卧室。在卧室外站了两分钟,牧野朝他认识的方向走去。没有下楼,牧野打开他路过的一间间房间,他想找笔还有纸,他才想起来他还没有留下遗嘱。不过令他失望的是这一层的房间要么空著,要么堆放著杂物,似乎只有他那间卧室是精心布置过的。
靠著墙休息了半天,牧野强打起精神上楼。布尔托很可能在楼下,他现在不想见到那个人。走两步歇一歇,牧野很困难地上了楼。靠著栏杆又休息了很久,牧野继续一间间寻找。终於皇天不负苦心人,当牧野打开三楼最边上的一间房间时,他笑了。这间屋子里的摆设明显是书房,他看到了书桌上的笔筒,有了笔,纸就更好找了。
关了门,牧野喘著气走到桌边,接著,他愣住了。书桌上有一个相框,牧野伸手拿起来,呼吸有些不稳。相框里的人,是他。是他来到这里时有人给他拍的。照片上的他窝在客厅的躺椅里正看著窗外的风景,有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拍下了这张照片。会是谁?牧野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冰冷的男人。但他又立刻在心里摇头,那个男人会做这种事吗?他无法把那个男人和偷拍这种事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