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送走方应看和朱月明,然后再去地道的另一端查看一下雷损如今的状况。
狄飞惊想到了方应看,便已下意识地捕捉到了方应看的身影。
方应看仍在房梁处,在爆炸开始的前一刻,他已扑到了上方,像是一个俯瞰众人的神明,房梁是一处暗角,他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但是一双眸却带着一丝疑惑和一种颤栗感。
狄飞惊心中一动。
下一刻,原本已走到门处的苏梦枕,王小石,白愁飞三人蓦地顿住了脚步,先回首的人是王小石。
那张英气十足又带着几分纯真的面庞本是失落恍惚的,但是此处毕竟是六分半堂,所以王小石一直都在极力掩饰自己心中的低落,但是转过身来时,他却好似变脸似的骤然激动地高喊道:“他们还活着!”
没人认为他是为了雷损还活着而激动,但此时也没人好奇一个青葱少侠的旖旎情思,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了那处废墟处,就在刚刚,只要内功不低的人都能察觉到那一瞬地底响起的声响。
沉闷迅捷的声响。
而就在王小石话落之际,废墟中央的乱石忽然被一股劲气爆裂开来,一道红色的身影蓦地从中窜出,但是这抹红却不仅仅是衣服的红,还有血的红。
女子的脊背正对着爆炸,衣物无可避免的被炸裂,背部裸露一片,但露出的却不是光裸如玉的旖旎,而是斑斑的血痕。
她握着剑的手还在抖,腰畔的伞剑剑鞘上的伞面也被炸的斑驳不堪,伞面上画上的墨梅也已成了血痕点点。
“沈姑娘!”
王小石冲上前,翻手便把外袍扔了过去,沈琪抬手接过,身体在空中一旋,便已遮住了不该露的春光——即便她在主神空间时穿的背心短裤比现在露的多多了。
稳稳地落在王小石身畔,沈琪抬手扶着他,迎着一双担忧不解的眼神,调理了一下内息,哑声道:“棺材下有暗道,雷损已死。”
她的声音轻柔沙哑,但是出口之时却犹如平地惊雷,造成的动静绝不亚于之前的大爆炸。
说罢,她捂着尚有些余痛的腹部,狠狠地喘了一口气。但此时除了王小石,没人在意她现在的境况。
在这一刻,没人想到,先动的人竟然是方应看。
他忽然从屋顶一跃而下,血河神剑出鞘,蜿蜒的红色流动如血,骤然刺向已被沈琪破开一个小洞的地面,小洞变成大洞,他欺身而入,不到片刻,便带出一具尸体。
雷损的尸体,他的身上一共有三十六处剑伤,而致命伤则是心脏。
在地洞中,雷损为求一击必杀,已是尽了全力,而沈琪为了自保也只能使出杀招,但是爆炸对她造成了不轻的伤势,雷损亦是带着伤势,二人之间的杀招无声却惊心动魄,最后的结果则是沈琪把剑刺入了他的心脏,而雷损的手则刺穿了她的腹腔。
口中的药味还未散,沈琪能感受到内脏缓慢恢复,但新生的器官终究还是脆弱无比,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调息一下,然后再睡上一觉。
可是在场之人的视线扫过雷损之后,便又都瞧向了她。
就连王小石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大概他们都意识到了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瞧了这个身份底细调查不清的女人。
“没想到……我对他有异心,他却也未曾真心信我。”
在这一刻,狄飞惊开口了,他转回望向沈琪的视线,转而看向苏梦枕,这一刻狄飞惊意识到自己和雷损的布局已经完全被破坏,他只能先暂时维持住自己‘弃暗投明’的身份,待到将六分半堂的事宜都梳理完毕后,方能在适当的时机再次回到原本的立场中。
但若是苏梦枕就此撕破脸,他也并不畏惧,朱月明之前既然能帮金风细雨楼,之后也能帮他,而苏梦枕若再不回楼里,他的腿恐怕也真的保不住了。
沉默,压抑,在这种氛围中,沈琪拉了拉王小石的袖子。
王小石瞬间了悟,抬起头正准备开口,却听得苏梦枕已淡淡道:“那么待六分半堂的事了,还请狄堂主前来参加金风细雨楼的庆功宴。”
狄飞惊昂首笑了。
笑容有时候能表达很多种意思,端看看着笑容的人要怎么去理解这意思。王小石看到的是同意,但是苏梦枕和白愁飞看到的是什么,就无人知晓了。
回去的路上,王小石一直在搀扶着沈琪,秋风冷煞人,他没了外袍,身上却仍一直带着年轻气盛的男子特有的温暖,待走到不到一半路程时,他们的身后已不再是空荡的街道,而是严肃而有秩序的队伍,那是因为狄飞惊的命令已下达,六分半堂的人已撤走,金风细雨楼的人自然也要功成身退。
“……我突然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沈琪走在最前头,突然开口道,她的嗓子仍旧沙哑,那是因为在地道里呼吸吸入了一些火药余烬,估计要几天才能缓过来,但是她的神情却很放松,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现在还是少说些话吧。”王小石叹了口气,扶着她边走边道,“要不我背你吧?”
“不用了,我伤的主要是腹部,被背着会更难受。”瞧着王小石又准备说话,沈琪迅速打断道,“更不准抱我,我们关系还没近到这一步。”
沈琪做了这么多任务,不是没抱过男人,比如小武,但是这种亲昵动作对她而言不过就是抱小孩而已,如果反过来的话却是怎么想怎么别扭,甚至哪怕内力充裕都有一种冷风飕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