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除了炼魂鞭发作时,血容涣还是第一次睡得这么沉,许是伤的太重,他一觉睡到了正午,屋外的明媚骄阳令人退却,可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只思虑了一秒,便只身朝落花院而去。
醒来后的君竹笙依旧神志不清,心智更是如同几岁稚儿一般,不记得落花院,不记得兰儿,对周围的一切充满抗拒,幸好兰儿不断安抚她,哄着她,才让她慢慢放松警惕,开始愿意吃一点东西。
血容涣悄悄在暗处观察,许是出于愧疚吧,他既不敢靠近,也不敢现身,就只能这样静静的看着她。
与此同时,他还发现君竹笙不仅心智和记忆错乱,还会时不时的陷入昏睡,而且是随时随地,石桌上,树荫下,柱子旁,每次睡醒后,她又会将之前的一切忘的一干二净。
这整整一日,君竹笙就在昏迷和苏醒之中徘徊,就算一次次的解释也无济于事,她依旧会一次次的遗忘。
原本血容涣只是来看看,并不打算插手,可当兰儿去准备晚膳暂时离开时,君竹笙却又靠在树荫下沉沉睡去。
月光斑驳,透过树缝洒在她白皙的面庞,倒添了几分文静美好,但此时不比白日,她单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微凉的寒风,很快就冷的蹙眉,缩成小小的一团。
这时,血容涣也终于有了靠近的理由,他从暗处而出,慢慢走近君竹笙,心中不断的蛊惑自己,她余毒未了,若再受凉身体怕是会更虚弱,毕竟她是因他如此,他也只是还人情罢了。
他停在她身前,微微弯腰俯视着倚树浅眠的她,皎洁的明月似乎在他们身上镀了一层光,男子俊美无双,红衣张扬,女子眉眼如画,白衣似仙,乍一看,倒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血容涣蹲下身,细心整理了下她额间的碎发,伸出手正准备轻轻抱起她,却突然听见怀中人闷哼了几声。
血容涣一怔,震惊的扭头看去,正好对上君竹笙此刻呆滞懵懂的目光,安静的环境下四目相对,倒让血容涣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躲闪着。
“我,我不是……”他尚未想好如何开口解释这一切,就听君竹笙奶声奶气的问道:“大哥哥,你是谁啊?”
这番话让血容涣顿时回到现实,脑中的万千思绪一扫而空,慌乱的内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对了,她不记得他了。
只见君竹笙又环顾四周,满腹疑惑:“这是哪儿啊?”
果然,她又忘了。
血容涣长叹一口气,看着她单纯懵懂的模样一言不发,总之她醒了便好,于是准备逃离现场,却不料被人拉住了袖角,血容涣回头一看,好声好气道:“松开。”
君竹笙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但对上他阴郁的眼神时,还是悻悻的收回手,见他转身离开,她也下意识的起身跟上。
察觉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血容涣回过头,似乎有些赌气的说道:“都不认识我,还跟着我干什么?”
君竹笙却好似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的眼睛,满怀好奇的问:“大哥哥,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跟小兔子一样诶。”
君竹笙咧嘴笑着,歪了歪头,一脸天真的问道:“你是兔子吗?”
“我不是!”血容涣强压着心中怒火,没想到她竟然问出了和当年初见时一样的蠢问题。
“不是啊。”君竹笙拖长了语音,失落的情绪挂在了脸上。
“那,那大哥哥知道这是哪儿吗?我想回家,母妃要是找不到我,她会担心的。”
这话倒把血容涣难住了,他记得君竹笙的母妃已经逝世好几年了,难不成带她去看墓碑吗?想了想,敛起目光,开口道:“不知道。”
“哦,好吧,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去找,我,我应该记得路。”君竹笙自我安慰着,边说着边朝大门而去。
血容涣见状心中警铃一响,伸手想拉住她,她如今模样,可不能让她出门,却不料君竹笙猛地转身,笑盈盈的看着他:“对了大哥哥,我叫君竹笙,你叫什么呀?”
血容涣的手停在半空,在君竹笙的注视下尴尬的收回,他呆愣在原地,并不想开口,但见君竹笙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只得轻声道一句:“血容涣。”
君竹笙点着头嘴上默念了一遍,一如当初,而后又是甜甜一笑,带着少女独有的清澈:“我记住啦。”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客套话,可配上她如此干净纯粹的笑容,倒像是许下了一个重大的承诺,让人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相信,她真的会记得他。
但血容涣却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蠢的事,便是相信了君竹笙的这句鬼话。
翌日,当他满心期待的来到她身边,真以为她会记得他,却不想,她开口的第一句依旧是:“大哥哥,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