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笑得直打嗝。当时,老爷子就嫌弃花里胡哨,苏婉当即变脸,“您老嫌花里胡哨啊,那我送我爹了。”余光瞥见老爷子不屑的神色,抚掌道:“啊,我爹肯定不要,打从开始缝我爹就知道这是给您老的,既然您老看不上,那送我外公吧,刚好身量差不多!”其实差多了,外公张有地张老爷子的身高,比苏老爷子高半个头不止呢,张老爷子穿这件大氅,明显不合身。李氏瞥一眼老头子,乐呵呵道:“给你大哥留着吧,你爷有,这要给你外公,穿着短呢!”苏志刚在一旁帮口,装作依依不舍地摸毛领,道:“给咱爷穿吧,志栋要知道是给咱爷做的肯定不要,爷,您老不穿给我吧,我觉得我穿着正好。”气得老爷子伸手抽毛领子上那不安分的手,“都当爹了还没个正形,我给你你敢穿吗?”“爷爷您老硬要给,孙儿我也不敢不穿呐!”苏志刚收回被打的手摸了摸手背,提起大氅给老爷子试衣,“试一下,看着都气派。”老爷子顺水推舟半推半就穿上,旻逸露出漏风的牙鼓掌,“太爷爷穿着好看,像府城的那些官老爷。”苏志刚还推着老爷子去落地的穿衣镜前照了照,对衣服夸了又夸,口吻很是没能得到新大氅的遗憾。逗得老爷子直乐,嘴硬道:“再稀罕也不给你,婉婉杏儿孝敬我的,你想穿等欢欢长大了给你缝。”杨氏拾掇好马车进屋,就见老爷子穿着这件大氅,开口就赞叹:“真气派,去集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老致仕回乡呢!”老爷子心里美滋滋,脸上却是硬绷着,拽了拽大氅,抖一抖肩膀,淡淡道:“也就个面儿光。”闻言,李氏无奈道:“哪就面儿光了,厚实的很,挡风又气派!”孙女辛辛苦苦缝的,到老头子这里竟然成了面儿光,她很是不乐意。老爷子没说话,跺了跺脚,鹿皮靴子的木底磕在青砖地面上声音很是响亮。旻逸眼中一转,掀开帘子跑出门,快得他爹伸出的手连衣服都没摸到。苏志刚虚空握了握手,望着晃动的门帘扬声道:“今儿不带你去。”旻逸才不管呢,爹不带他,但有小叔叔啊!因此,不到半刻钟,苏婉全家都知晓老爷子要去腊月集,而且从头到脚换了一身新鞋衣。苏长青起身道:“我去看看,爹年纪大了,我陪着去。”“劝劝娘也一道去逛逛,我今儿在家陪阿芬。”张氏叮嘱道,见丈夫出门,侄孙却眼巴巴瞅着炉子边烤手的小儿子,她笑道:“旻逸也想去,一个马车坐不下,明儿让你三爷爷赶车带你去。”旻逸靠过去,依偎在安儿身上磨蹭,嘴却抿得跟蚌壳一样紧。安儿摸着他脑袋笑:“男孩子大气一点,想要干什么就直说。”“小叔叔,我们去赶集。”旻逸利索道,都不给拒绝的理由,“我爹赶马车,三爷爷赶马车,肯定能坐的下。”安儿笑看二姐和妹妹,别有深意道:“多赶一辆马车只坐咱俩我爹肯定不乐意,不过人要是多,说不定??????”旻逸眼睛发亮,冲向苏婉:“五姑姑,我们去赶集吧。”说完才记起小姑姑,连忙转头补充道:“小姑姑一起。”杏儿慢悠悠剥着炒番豆吃,“又没人邀请我,我才不去呢。”旻逸一头冲过去扎她怀里,扭着屁股撒娇:“小姑姑一道去,一道去,人多热闹!”杏儿乐呵呵抱着他逗着玩。待出门时,两辆马车停在路边,苏婉见老爷子的马车不止有厚厚的靠背,角落还固定了小炉子,将李氏也搀了上去。“您老跟爷爷坐一个车,清净!”马车驶出村子时,遇到了村里要去集市的人,一道上了马车。一行人在集市上就遇见了带着孙子逛的梁老爷子,两相问好,还一道去了苏种林家的羊肉泡饼摊子喝了一碗肉多料足的羊汤。梁老爷子年长十岁,但看着比苏老爷子还年轻,端着热碗暖手,笑看人来人往,道:“真热闹,我小时候回乡过年,腊月集还摆在前街呢,也没这么长。”“是哩,前两年大旱萧条了不少,去年今年才缓过来。”老爷子应和。他很是羡慕梁老,当年梁老在府城也是极有名的,无他,梁家先祖是本朝建立后第一批考中进士的学子,在昌平府的地位很是不一般。这些年虽他们这一门搬去京城,距离保定府更近的紫阳祖宅只留有下人照看,但不影响梁家在昌平府读书人心中的地位。好些平民出身的读书弟子心里多多少少都以梁家先祖为榜样,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考中进士改换门庭。老爷子亦是不例外,可惜,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参考,若不然说不定??????见苏老爷子脸上多怅惘,梁老笑着宽慰:“志栋已经在京城,待他高中,贤弟也去京城转转,马车慢点大半个月也能到,不费事的。”“唉,我这都老了??????”苏老爷子叹息。两人聊了一回,分别时见两小只头对头说话,苏老爷子笑道:“梁兄得闲了来家玩,府城距离我们村近得很。”梁老正有此意,笑着答应,当即定了上门拜访的时间,“我在家也没事儿,子贤若是不弃,后日登门拜访。”头一次被人称呼字,老爷子笑着答应,心中却是消散不去的怅然。待逛完集回到家,才告知家里所有人,后日有客登门!李氏、张氏又是一通忙活。主要梁老爷子梁老夫人以前是正经的官老爷官太太,人还在京城生活了大半辈子,两人都担心给老爷子丢脸,因此很是重视。李氏还私下找孙女,悄悄道:“婉婉,你灶上手艺好,定几个菜,到时候招待客人。”见她紧张又担心,苏婉握住她粗糙的手笑道:“这有啥,我过去做,到时候方婆婆给我打下手。”担心奶奶在二堂哥二堂面前为难,她故意道:“不过说好了,到时候二堂哥可要管我们一大家子的饭啊!”“管管管,要什么东西跟奶说,奶早早给你备好。”别看老爷子时常念叨苏婉刁钻,可在李氏这里,这些个孙女孙子,最贴心的还是眼前这个。而且,她有些话不乐意与老伴、儿子儿媳说,更不会与孙子孙媳说,只给这个孙女说,想着梁家贵客,道:“人在京城住了大半辈子,听说梁老夫人还是京城大家闺秀呢,奶就怕准备的不好让人看了笑话。”丢自家人的脸,让老爷子没面子,说不得还会气出病,因此,她想着准备周全一些,免得失礼。“这有啥,咱家以诚待人,即便饭食比不上京城的精细,那也不算失礼,我师父当年来咱家,都说很有风味呢。”苏婉很会宽慰人,而且她是很能理解李氏有些做法想法的。李氏闻言乐呵呵道:“那就好,奶就怕让人看笑话。”苏婉当即定菜单,自打从师娘秦夫人那里知晓番椒在京城盛行的时间久,且很多人习惯吃辣口,她就将辣口菜作为招待京城来的客人的主菜之一。当然,她家京城来的客人也就两家,师父秦家、知府大人卫家,不过现在又多了一家!梁家马车驶入村里时,已经是巳末。天气难得好转,毫无威力的阳光懒懒地躺在村道,坑洼处的积雪向四周蔓出湿迹,穿着厚厚棉袄棉裤的孩童顶着脸蛋上两坨黑红皲痂,呼朋唤友,互相扔着雪团。梁栋掀开厚厚的车帘,冷风席面,他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头嘟囔:“上一次都是在村口接我们的,这次竟然没来。”路中央玩闹的小孩见马车驶来,纷纷站在路边围观,远看像是列队欢迎。马车驶过,在小孩子们好奇天真懵懂的眼神中,梁栋挺了挺胸膛,头伸出窗外喊道:“谁知道苏志安家,帮哥哥跑去叫人,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