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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了汗巾随意将脸上汗珠擦掉，语气听着也随意，“折什么身份？要论身份，霍子珩不比我低。他是世家子，我是绿林客。一而再相请被拒听着是丢脸折面，但若有日霍子珩改变主意，他会考虑的首选定是我白府。诚意要持续叠加才能打动人心，不管做什么都是这个道理。”哼了声，将汗巾丢进管家怀里，男人龙骧虎步往外走，“下月我要亲自跑一趟西陵接货，你没事儿跟我一块去。整日待在这宅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眼界也跟深闺姑娘一样短窄了。”管家，“……”当主子的这样数落奴才合适？谁深闺姑娘了？管家紧步跟上自家主子，“家主，您今年已是而立之年，府里该有位女主子了——”“备车，再去一趟徒北山，邀霍公子入城！”“家主——”“要是请不来，罚你一月月钱！”“……”管家乖乖闭了嘴。他就算心眼小眼界浅，但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不都是为主子觉着不值么？主子不懂奴才的心。管家担心自己一个月的月钱，没敢多耽搁，赶忙吩咐府里下人备车，准备出城再吃一次闭门羹。这头刚钻上马车出府，转头就在狼藉街头看到了鹤立鸡群的霍公子。霍公子也看到了马车小窗探了个脑袋出来的管家，微笑跟他点头。管家僵硬扯唇。一个月月钱保住了。……霍公子进了白府。白奎亲自相迎，命人在大厅备了好茶，厨房那边也立刻忙活开，紧着用最快的速度整一桌好菜。“霍公子，你可让白某好等，终于把你等来一回，哈哈哈。”白奎笑声豪爽，敬茶，“我白府今日蓬荜生辉！”霍子珩执起茶杯回敬，抿了茶水后将茶杯放下，起身朝白奎拱手行了一礼，“霍某此次登门，是有其他事情相求。”“公子莫要如此客气，若有难事需要白某帮忙尽可直言，我定尽力相帮。”“如此，某便厚颜直言了。我与妻子在徒北山安了家，但是营生营生，有营方能生，是以霍某此番来求，是想求白家主抬一抬手，允内子在城中跑一跑短商。”白奎挑眉，不动声色打量对面男人。他跟霍子珩实际上是头回见面，因内城有个对家时时盯着他，没能亲自往徒北山请人。今日见，霍子珩十足的文人书生，举手投足书卷气息浓厚。他站在那里时脊背挺直，姿态从容大方，若静立山林的修竹，不卑不亢，清而不傲。垂死之人，风骨不减。白奎收回打量目光，低眉时笑开，“公子与我以往曾见过的文人不同，不拿鼻子看我等粗人。我白奎爱才，公子若生活上有困难，何不接受白某邀请为我门客？只要公子点个头，我保公子后半生无忧。”霍子珩笑笑，在白奎对面坐了下来，“我要应了白家主，只怕反而害了家主。望鹊楼跟十二码头岂肯看着白府坐大？唯有霍某置身事外，三势力才能继续平衡。”“公子以为我白奎没有能耐以一敌二？以前或许不敢说，但有公子襄助，鹿死谁手还需再看。”“不，”霍子珩摇头，叹道，“是乃霍某命不久矣。白家主非要招揽我，得一时之利，换后患无穷，就真是折本的买卖了。”这次白奎很久没说话。他是真的爱才惜才。见过霍子珩后，想招揽他的心愈甚。霍子珩又道，“白家主以豪气名声在外，有手段有魄力，可称一方枭雄。霍某所求不多，不揽是非，不掺纷争，安得一隅。白家主若肯抬手，这份人情霍某有生之年定记于心。”“为何？”白奎问，“公子文人傲骨，为何要折腰求一份财路？”文人公子眉眼柔和几分，“我的妻子想养我，我能为她做的事情不多，折一折腰有何不可。”“既如此，在商言商，霍公子，我白奎是个商人。”“流放之地外，不关此处纷争之事，他日霍某可为白家主献一计破局。”“好，我应了！”离开白府时，霍子珩眼底笑意清浅。阿娴要开心了。番外：老毒物招摇史（1）雍州边城内城门。一群江湖人刀剑横指，对着城门另一边的乱发中年人，“毒不侵，识相的乖乖把偷的东西交出来，否则我们几兄弟跟你没完，你跑不了！”毒不侵站在通往流放之地的入口，两手叉腰破口大骂，“放屁！什么偷不偷，那块桑黄王明明是老子在地上捡的！无主之物谁捡了就是谁的，开口就说老子偷，冤枉你爹呢？”说罢他抬头打量一眼城门里外，凶戾三角眼一弯，诶唷叫唤开，“诶呀呀不是要跟老子没完嘛？爹不跑，爹就在这儿站着不动，有种你们打我来？来呀，过来呀！”对面一群人直被气得脸色乍青乍红。“桀桀桀！”毒不侵笑得肩头抖动，足下轻点，瘦小身形即轻盈如灰烟蹿到几人面前，“你们不敢过去，那老子过来嘛！……诶我又飘走了！诶我又回来了！诶呀呀我又走了！打不着打不着，桀桀桀桀气不气？奈我何！”“毒不侵你别得意，就你这德性已经满天下仇家了！你要真有种就别往那边躲，出来老子跟你好好打！”对面人怒极咆哮。毒不侵跟没听到似的，扭头对城门拐角抱刀倚墙的高大男子惊奇道，“断刀断刀，看到没有？他们真的不敢过来！后头到底是什么宝地，简直太对老子胃口了！”断刀一言不发直起身，探出长臂以刀背截住还要蹿过去逗人的老毒物，举步往流放之地深处走。毒不侵人瘦小，被饮月刀一截，几乎半挂在刀身上，两脚腾空犹不爽叫唤，“诶呀你干什么这是，难得这么多王八齐聚，老子还没数清楚有几双绿豆眼呢，回去回去，让我再玩玩！被他们追了十几天我也不容易！当爹的教训教训儿子总成吧！”“老王八？”断刀淡淡斜睨，问。毒不侵，“……”八你大爷。爹一腔兴致瞬间没了。他当初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地方，要跟这么个锯嘴葫芦同行？打架的时候他在旁看热闹，气人的时候就专气爹来！不孝子！两人堂而皇之踏进流放之地，内城门处一群前来寻仇的江湖人眼睁睁看着，愣是没敢穿过那道城门往里追，最后只能恨恨往地上啐口水，悻悻离开。“那老毒物走的狗屎运！要不是有使断刀的在旁帮他，老子早把他弄死了！”“以后他要一直躲在流放之地，我们拿他还真没辙，草！”“那也未必，后头那地方不是好混的，毒不侵用毒虽厉害，手上功夫却烂得很。以他那种走哪都招仇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得下黄泉！”“嘶！诶唷、你们有没有、觉、觉得身上怪怪哒、草、毒、毒鲁亲下黑搜！”“别慌，先找医馆！毒不侵珍惜药材，不到绝境他轻易不会给人下重药，快走！”“草他凉哒毒、秃噜亲！！”……桀桀桀！桀桀桀桀！往风云城去的一路上，全是魔音穿耳的笑声。毒不侵迈着二八步大摇大摆走前头，两手叉腰上，“边城那几个药馆老子已经摸熟了，治不了我特制的蛤蟆泪。那帮孙子，这会定在大着舌头满街满巷哭呢，让你们追老子！……听说这破地儿是个无法无天的地方，待会进了城我瞅瞅怎么个无法无天，要是合意，以后老子就在这儿搭窝不走了！你见天抱着那把破刀，也别只摆来好看，老子已经打听过了，风云城里吃喝不用钱，抢掠不犯法！你该抢抢，该打打，别给爹拖后腿昂！想要安身立命，拳头得硬！”男人在身后沉默走着，没有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