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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第1页)

把鼻子贴在油纸包上深深吸了口气,大丫头脸上露出来垂涎的神色。——真的好香啊,和过年时吃的那一块炖肉一模一样。躲在窗口的何三郎见状,得意一笑:哼,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吃肉?他放下心来,就没再多管,回屋踢掉鞋子,倒头就睡。想来等他一觉醒来,那赔钱货就已经拉得起不来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何三郎一惊,猛然坐了起来,头脑微微有些眩晕。“外面是怎么回事?”他扶着额头,疑惑地自语。但很快,他就眼睛一亮,兴奋地翻身落地,“哈哈,吾计成矣!”等他胡乱穿上鞋子,才走了两步路,一群人就乱糟糟地冲了进来。何三郎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不会是我做的事暴露了吧?就在他心虚的胡思乱想时,附近有名的产婆张大娘一把将他拽到了一边,嘴里嚷嚷着,“你媳妇都要生了,还不快让开!”“啊,要生了?”何三郎一呆,“不是才七个月吗?”但随即他就撇了撇嘴,混不在意地说:“就算生下来了,家里也是多一个赔钱货。”风道长和黄九郎都说过他命里无子,何三郎自己也不报希望了。张大娘是个热心肠暴脾气,听见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何三郎的鼻子骂道:“你个黑心烂肺杀千刀的,你媳妇正给你生孩子呢,说的这是人话吗?快去烧热水,若是慢了半点,老娘剥了你的皮!”何三郎眼睛一瞪,刚要发作,张大娘叉腰骂道:“你个小兔崽子,那你想干嘛?当年你落草的时候,就是老娘接的生。你光屁股的样子老娘都见过了,还会怕你?”“你……你……我去烧热水,不跟你一般见识。”见他灰溜溜地走了,张大娘冲着他的背影催了一口,转过头就指挥大丫,“大丫头,快把你娘的裤子脱了,我看她这阵来得猛。”“哦,好,好。”大丫头头一次经历这种阵仗,一时手足无措,张大娘一个指挥,她才有一个动作。听见大丫头的声音,已经走出门的何三郎猛然一惊,见鬼似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大丫头,“你……你没事?”但大丫头根本没空搭理他,反倒是带着妹妹趴在门口的二丫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赶紧领着妹妹跑了。何三郎惊疑不定地去烧热水了,路过门口时还踢了门框一脚,啐道:“真是晦气!”但屋子里,祝氏的生产却十分不顺利。张大娘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按照多年的经验判断,羊水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是该生的时候了。可是,祝氏的产道却怎么都打不开,张大娘急得团团转,“这……这么如何是好啊。”大丫头颤抖着问:“大娘,我娘怎么样了?”张大娘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实话实说:“是难产。若是没有催产药,这胎只怕是难。”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产婆,她太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发善心,什么时候必须狠心说出真相。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过鬼门关。祝氏这一胎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却突然早产,自然更加危险,那是半点都耽误不得。“催产药?”大丫头一听,脸上立刻就露出了苦色。对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来说,药就是最大的奢侈品。平日里生了病,能扛过去就自己扛过去,实在抗不过去了,才会去买药。但病情真的拖到那个时候,买药往往已经没有用了。面对病魔,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尽量不生病。都是穷人,大丫头的为难,张大娘如何不知道?她咬了咬牙,对大丫头说:“你去我家,叫我儿媳妇用蓖麻油炒一个鸡蛋来,说不定有用。”这是个土方子,张大娘接生以来却经常用,因为找她接生的,大部分都是穷人。只是,像这种连油和鸡蛋都要她自己出的,还是头一回。“诶,诶,多谢大娘!”大丫头如蒙大赦,急急忙忙跑了出去。门外突然有一只大手,猛然拽住了她,在她想要喊叫时,又捂住了她的嘴巴。“别喊,是我。”何三郎的嗓音压得极低,“我问你,你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丫头急道:“爹,娘难产了,我得赶紧去给娘找药。”何三郎怒道:“我问你,你娘到底怎么了?”大丫头心中既焦急又愤怒,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奋力将他推倒,“难产了,难产了,你自己看不到吗?”说完,她不想再耽误一刻,迅速跑走了。何三郎震惊了许久,才接受了自己被十岁的女儿推倒在地的事实。他心思数转,不得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只烧鸡大丫头根本没有吃,而是给她娘了。大丫头的确没吃,虽然她馋的不得了,但想到娘怀孕已经七个月,却半点儿好东西都没吃过,还有比她更小的两个妹妹,她生生忍住了。祝氏和两个小女儿问起的时候,她只说自己吃过了,让母亲多为肚子里的那个着想。一只烧鸡,被母女三人分着吃了。因为她们的肠胃太久没有接收这种油腻的东西,再加上这烧鸡已经开始腐烂,三人的肠胃都受不了,一连跑了好几趟茅厕。两个小女儿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有些虚脱。可怀孕的祝氏如何受得了?她直接就要早产。这些细节何三郎自然是想不到的,此时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喜一时忧,最终还是定格在了喜悦上。——虽然计划有变,但总算有理由让那老狐狸拿出内丹了。约过了有一刻钟,张大娘的儿媳妇柳氏端着一只陶碗,和大丫头一起回来了。彼时何三郎正心不在焉的在厨房烧火,张大娘和柳大嫂一起,把祝氏扶了起来,强行把半碗蓖麻油炒的鸡蛋给她喂了下去。大丫头焦急地问:“大娘怎么样,我娘有救了吗?”张大娘有些无奈,“哪有这么快?得等一会儿才能看出效果。”又过了片刻,原本快要昏死过去的祝氏,又哀哀地喊起痛来。张大娘急忙去摸她的产门,见产门已经逐渐开了,当即大喜,吩咐儿媳妇和大丫头,“成了,成了,你们两个快去端热水,准备剪刀。”柳大嫂可怜大丫年纪小,就对她说:“你去准备剪刀,我去端热水。”说完就往厨房走去。她还没进厨房,就闻到一股焦糊味儿。进去一看,就见何三郎窝在灶旁,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添柴火。浓重的黑烟从锅里冒出来,味道十分呛鼻。经常做饭的柳大嫂心里“咯噔”一声,急忙上前掀开锅,果然见里面一滴水也没有添。她心里的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指着何三郎的鼻子骂道:“叫你烧水,你烧的是什么水?平日里不算个男人,不顾家小也就罢了,这会儿你媳妇正给你生孩子呢,你烧个水都不会。”都是邻里街坊,各家什么为人大伙儿心里都清楚。只是别人家的事,外人到底不好多管。这会儿柳大嫂也算是逮住机会,骂他几句替祝氏出一口气。何三郎一惊,魂魄重归七窍,急急忙忙起身一看,见锅底被烧得一片通红,一时呐呐无言。至于他为什么被一个女人糟践了还能忍气吞声?盖因柳大嫂生得榜大腰圆,几条街都是出了名的泼辣女子,而何三郎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自知不是她的对手。说白了,还是欺软怕硬。何大嫂气得不行,又怕立刻添水坏了祝氏的锅,只得敲开了邻居家的门,借人家的灶房一用。隔壁邻居得知情况之后,也都可怜祝氏,不但借了灶房,夫妻二人并十三岁的大女儿,也一起帮着烧水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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