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站着看好戏的婆娘们,带着讥诮的眼神瞅着秦氏,一脸不屑,低声说着闲话,无非是报应不爽之类的言辞。
秦氏已经做足了准备要大丫嫁过去的,这回真是看傻了眼,还不等宾客散尽,秦氏便拿起扫把往西厢冲,嘴里叫着:&ldo;臭□□,人尽可夫的东西,答应好的事情呢,如今这到这当口,把我的雪娟往火坑里送啊,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勾了我儿,如今又要害我的孙女,每天那么多人死,怎么不见你去死!&rdo;
最后一个&ldo;死&rdo;字,是咬牙切齿说完的,几乎花干了她的所有力气。
秦氏今天穿着一件玫红色的薄袄子,擦了一点粉,看得出来年轻时也是个很好强的女人,年老以后变胖,满脸鱼白色泛着红光,此刻又是一脸狰狞,这才显得尤为恐怖。
秦氏一口气冲上来,冲着四喜的那堆坛子一顿乱轰,奇怪的是‐‐四喜竟然没动。
平时秦氏要搬走她的这堆坛子,她可是要跟人拼命的,今天被秦氏打破了好几个坛子,四喜还是面不改色的看着秦氏这一番表演。
也是,反正姐姐也顺顺当当嫁去刘家,在四喜心里,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她也做足了心里准备应对奶奶的撒泼。至于秦氏要怎么闹腾随她,她能弄出什么名堂来,撒泼耍赖,自己这半年见过不少次,相当熟悉。
孙氏在一旁捂着脸哭,转脸进了屋,也不去拦着婆婆,与她来说,婆婆的利用价值用尽,以后搬去城里,能不能见上一面都难说‐‐这死老婆子,还指望自己给她养老么!
秦氏乱发了一通脾气,最终跟四喜娘于氏对上了眼,四目交接之时,秦氏嘴里口吐恶言:&ldo;娼妇,你好狠呐!&rdo;
若是以前,于氏定会哭,说不定还会晕呢,四喜忙朝着娘这里跑过来,想扶着她娘。
谁知道于氏脸上未起任何波澜,转头就往屋里走。
宾客见李家自己人闹了起来,一一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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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婆娘们磕着瓜子,聊起村里为数不多的烂事儿,秦氏这里的破事能写出几个话本子来。
&ldo;这疯婆子要造反呐,陈年旧事的都敢提,要是老大在家,肯定得修理他娘。&rdo;
&ldo;你说于大姐真的是从窑子里面出来的吗?&rdo;
&ldo;我看不像,于大姐看着一副教养很好的样子,像个大家闺秀呢。&rdo;
一旁的女人吃味,醋了一坛子:&ldo;谁说窑姐儿不能好教养啦,窑子里面的妈妈也是要把她们培养成大家闺秀,才能伺候上等的男人呐,若她不是那里出来的,婆婆会自爆家丑吗?&rdo;
婆娘们觉得说的对,不住点头,又有人说了:&ldo;老大又不傻,干嘛从窑子里面找个女人娶了,这道理不成立。&rdo;
&ldo;嘁,男人嘛,看上这狐狸精哪有不动心的,这女人好不容易找了个真心待自己的,还不得绑死了?我看这个女人不简单,老大也算是这一代有见识的男人了,这辈子栽进这女人的裤裆里再也没找过别人,你们说是不是?&rdo;
一旁的婆娘发出猥琐的笑声,又开始扯到哪家男人看着会弄女人这个话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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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铁柱站在院中,也不知道该不该拦着秦氏,他知道自己若是一出手这女人基本就是废了。秦氏怒火攻心,若是不闹上一阵发泄心里的郁闷,只怕会气出病来。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就在几天前,他都弄不懂为何秦氏会如此偏心。旁的人偏心也是有的,多半偏疼小儿,这也正常,就在今天,他揭开所有的谜底,这些始终要告诉四喜,不过要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今天的她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四喜无助的看着他,他则递了个眼神给四喜,叫她快去娘那里。
若是平时四喜不会这么没有眼色,今天真的精力了太多事,千头万绪的。
幸好有他。
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刘宣之那边也是他通知的,进门该怎么做,也应该是他早就知会好的,若不是有这个男人顶着,四喜一定会崩溃,一定抗不了那么久。
他的光芒像太阳一样耀眼,哪怕他只是站在院内,一句话不说,光一个眼神就能让四喜淡定下来。
这就是他与旁人不同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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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氏看着婆婆,曾几何时她很害怕秦氏说起这两个字,不知为何竟然免疫了,她又不是娼妇,随别人怎么说,于氏站在门口叫了一声&ldo;喜儿&rdo;,四喜也跟着进了屋。
嫁出去一个大丫,屋里仿佛空了许多,于氏坐在炕上,四喜像小时候那样伏在于氏的膝头,于氏一只手扶着四喜的后脑勺,一直收漫无目的的拨弄四喜的头发。
小时候也是这样,秦氏惯会撒泼,特别是刚从镇上搬回来那一年,于氏特别不适应,秦氏骂人也有个路数,绝对不选在李有胜在家的时候骂她。她心里再苦,男人也看不到,等男人回来的时候秦氏也偃旗息鼓了,若是自己再去跟男人告状,成了枉做小人离间人家母子感情的妇人。
那个时候四喜就这样伏在母亲膝头,安安静静的守着她,等她哭完了就没事了。
意外的是于氏没哭,这一次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
&ldo;喜儿,你姐嫁了,下一个就是你,这个家里只会越来越空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