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阮俯身,亲把她扶起递过一方绢帕,柔声劝慰。
“你也不要怪你的母亲。当年她也只是个罪俘,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生下你不久后便被宫中女官抱走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临死时犹嘱托陛下要寻到你。”
当日,素晚被抱走时元皇后还未遇到先帝,这事应当并非太后指使。但后来把素晚养在身边便定是故意的了。如今,又特意叫素晚来接近陛下,分明是要他们骨肉相残。
念阮不禁有些脊背发冷。太后心计之深,心思之毒,真叫她不寒而栗。
她叹了口气,看向含泪不语的素晚,问她:“你见过你的母亲么?”
素晚怔怔然摇头,又怔怔然点头。她从织室入宣光殿才五岁,彼时元皇后还在世。但她那时年纪小,也做不了什么事,更没有近身服侍的福气。自然就没见过了。
只有一次,是元皇后来太后宫中拜谒,宫人们都说元皇后生得好看,若洛神再世,她忍不住好奇偷偷躲在柱子后瞧了眼,便被郑芳苓匆匆抱走,还要她把嘴巴闭紧了,不许告诉旁人。
如今,她早已记不起元皇后的模样,但那匆匆一瞥间的惊艳,铭记至今。
念阮见她言谈间已然默认,知她是信了,再次追问:“那你想和陛下相认么?予可设法,叫你们相认。”
素晚摇头,凄然一笑:“奴没有这个福分的。”
她认仇人作恩人整整二十载,还险些毒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又何来颜面与他相认?
思及太后密谋弑帝之事,又忙把太后意欲在腊祭上动用禁军逼皇帝退位的事说了。念阮微微笑着看她:“这些陛下已都知道了。”
“你先回去吧。你不愿意和陛下相认,予也就不逼你。今日这番话予只当未说过,若你反悔,随时可来找予。”
素晚也怕久在式乾殿中引起太后怀疑,噙泪行礼告退。想起要回去面对那个视之如母的杀母仇人,纤骨又轻颤。攥紧犹在发疼的掌心艰难地出去了。
“女郎不怕素晚回去后向太后告密么?”
素晚去后,折枝扶念阮在书案前坐下,惴惴不安地问道。
念阮摇头,取过一卷《尚书》翻阅:“她不会的。”
素晚对陛下的感情应该挺深的。她不知道上辈子素晚逼死自己后有没有为嬴昭自尽。但前世壬寅宫变里她却是出了大力的,虽然彼时她并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
折枝愈发不解:“那女郎是想策反她好为咱们传消息吗?方才为何却不明言?”
念阮莞尔一笑:“有时候,要达到目的,未必非得说出口。”看着洞开的殿门,又叹息一声:“她也挺可怜的。”
生来便是颗棋子,上辈子为太后而活,下辈子为陛下而活,一辈子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