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萨一边说着“你们也太客气了”一边将那些礼物收下,惹得蓝焉欲言又止地看他好几眼。
这人,真是脸皮比自己还厚。
四个人挨个儿打过招呼,也没急着聊正事,先坐下来一起吃了会儿零食。鸭舌帽全名叫向北,黑龙江人,阿萨听了这名字说你还不够北啊?难道要去俄罗斯?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长头发那个则叫纪越,其实是土生土长的荞城人,只不过这些年一直跟向北住在北方,很少回来。
这两人毫不掩饰彼此的亲昵,紧紧坐在一块儿,肩膀抵着肩膀,手不知不觉便牵到一起去。蓝焉看着他们手上的戒指,沉默地垂下眼。
待阿萨给纪越展示一些其他客户的方案案例时,向北神秘兮兮地把蓝焉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块巧克力:“他们讲他们的,我们来聊会儿天!”
蓝焉将那巧克力攥进手心,一脸迷茫:“你不去一起听听吗?”
“他先决定就好,我的作用是最后一锤定音啦。”向北摇摇头,“我们之间太了解对方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了,也足够信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里流出了掩饰不住的羡慕,蓝焉感觉到攥着巧克力的那只手被向北轻轻拍了拍:“你也是,对不对?”
神了,同类之间是真有雷达不成?
向北不等他回答又接着道:“做人就开心点儿嘛,我知道,咱们这个圈子的人实在离幸福太远,每个人遇上的操蛋事儿堆一起能有珠穆朗玛峰那么高。但能有啥办法呢?我身边认识的朋友,光因为向家里出柜不成自杀的就有好几个,各种各样的坎儿,迈过去也就迈过去了,迈不过去就永远留在痛苦里。”
“十年前我加入了一个公益组织,做志愿者,开导过成千上百的同性恋者,也见识了成千上百不同模样的痛苦,说实话,我打刚才就看出你状态不对劲,应该不会观察错。”
蓝焉怔怔的,半晌才挤出句话来:“……我没事,我就是,看你们感情这么好……我太羡慕了。”
“羡慕什么,其实我和他一路走过来也算历尽千辛。”向北叹了口气,“我幸运了点,总算和他一起走到终点。咱们这类人就是极矛盾,渴望爱又害怕爱,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遇到什么坎儿,但听你这么说,一定也是有这样一个承载渴望的对象吧。爱本身就太苦了,对咱们这样的人是苦上加苦。这种爱容易把你毁了,再说能有什么办法,路走了这么久我也还是只摸出一个法子,就是学会忘记,学会看开,你明白吗?对咱们,别的法子都没用的。”
可哪有那么容易?说忘记就能忘记?说看开就能看开?要是只有这么一个法子,那是不是等同于说他们根本就是没有出路的?所有痛苦的尽头,就永远只有绝望?
蓝焉忽然“啪”地一下打开向北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你懂什么?你们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已经一只脚踏进幸福了!你对我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说别的方法没用?”
他说着说着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下来:“这爱没毁了我,这爱救了我,你明白吗?我不会选择忘记的,永远、永远不会,正因为我记得,我才得以活下来。”
“你说能看开,根本就是在撒谎。”他咬着牙,“爱过他那样的人,任谁都看不开,任谁都放不下。”
他闹出的动静太大,另一边的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查看情况。阿萨给他递几张纸巾:“哎哟……怎么哭了呢。”
向北也才从他这番话里缓过神儿来,尴尬地扶了扶帽子:“对不起,我看你不开心就想试着开导开导你,没想到惹祸了。”
一边纪越也带着歉意开口:“他老这样,经常好心办坏事,但人真的很善良,本意绝不是让你伤心的,我替他向你道歉。”
蓝焉没接阿萨的纸巾,抬起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后知后觉自己是否太过敏感冲动,在阴潮的角落呆久了就变得脆弱不堪,忍受不了被别人的太阳灼伤,仅仅这样就情绪失控。
他缓了缓呼吸,垂着头低声对向北说:“是我该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