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道:“陈让,你以为胡乱攀扯几句旁人就会相信了吗?”那两个衙役交换了一下眼色,上前道:“陈让,时候到了,你该走了。”说着,两人按住陈让,迫使他?转身离开。陈让不甘心地挣扎:“卢掌柜,那药粉是?你说在?西市售卖,告诉我可以去那里买,也是?你默许我加在?饭菜中——”不等他?说完,两名衙役已经封住了他?的嘴,强行把他?带走,一时间?只听到陈让的呜咽声。待三人离开,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些:“难道他?那些事是?在?俞家酒肆授意下做的?”“难说!”“什么药粉?俞家酒肆的饭菜不会也加了药粉吧?”怀疑的口子?一旦被撕开,就很难恢复原状。卢滕见势不妙,忙朗声道:“诸位,这陈让原先确实是?我家酒肆的厨子?,我也曾对?他?寄予厚望,不想他?去了县学?饭堂后便财迷心窍,忘了本,背着我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俞家酒肆如何能容得下这样的人?”“我们俞家酒肆开了多年,名声与口碑有目共睹,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请大家相信我。”他?语气诚恳,神情认真。对?于卢滕的话,众人议论纷纷。思?菱也忍不住低声与姜菀道:“小娘子?,这陈让是?疯魔了吗?居然还不忘拉旧家下水。”姜菀无声摇头。不知众人对?卢滕的话听进去多少,但酒肆里原本正吃着饭菜的食客听了这番闹剧,各自交换了眼色,顿时觉得面?前的菜肴难以下咽了。更有人干脆不动?筷子?,拔腿就走。“思?菱,我们也走吧。”姜菀心中记挂着店里,率先迈步离开,思?菱紧随其?后,嘀咕道:“这俞家酒肆的生意莫不是?也要受影响了?那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两人离开,没注意到原本正满脸焦虑的卢滕看见了她们的身影,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骤然变得阴狠。他?目光如淬了毒一般,死死盯着姜菀与思?菱,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晚间?快要打烊时,一身深色衣衫的沈澹来了。他?来时正巧赶上姜菀将最后一串冰糖葫芦从?小吃车的架子?上取下来。“冰糖葫芦?”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姜菀一跳,她抬头,便见沈澹正安静地看着自己,眉眼还带着夜色的凛冽寒意,目光却?是?柔和的。离得近了,她闻见他?身上清冷的熏香味夹杂着药香,愣怔了瞬息便想起他?素有胃疾之事,便顺势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最后一串了,将军要吃吗?酸酸甜甜的,很开胃。”沈澹微怔,旋即点头:“好。”他?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得唇齿间?的苦涩慢慢被酸甜味淹没。初入口时有些酸,外头裹着的糖衣咬碎了,甜味便慢慢浸了上来,他?舔了舔唇,说道:“确实很开胃。”“将军请进来坐吧。”姜菀引着沈澹在?里间?坐下。他?抿了口茶,便垂眸看起了菜单。“时候不早了,将军脾胃虚弱,还是?少用?些,免得积食了。”姜菀道。沈澹依言道:“那便只要一碗肉末汤面?吧。”候在?一旁的宋鸢听了,很快转身去厨房告知了宋宣。姜菀在?沈澹面?前坐下,迟疑着要不要为苏颐宁之事向他?道谢,又?怕是?自己多想了。沈澹将最后一颗山楂果吃下,又?浅抿了口茶水漱了漱口,这才道:“姜娘子?有话要说?”姜菀没想到他?明明低着头却?依然看穿了自己的心事,一时间?反倒有些说不出话来。犹疑不决间?,她蓦地想起苏颐宁曾说过要为那人保守秘密,既然如此,自己贸然相询,是?否有些不太合适?正巧宋鸢捧着刚出锅的面?条进来,话题中止,姜菀借机站起身,摇摇头道:“没什么,将军慢用?吧。”她回到大堂,按了按心口,只觉得那里跳得快了些。此时店内食客不多,零零散散坐在?各处。思?菱拿了几个烤红薯过来递给她:“小娘子?,还剩这几个,你还没用?晚食,便吃了吧。”“你们先吃吧,我不饿。”姜菀推回去。“我们都?已吃过了,小娘子?,只有你光顾着忙,忘记了。”思?菱塞进她手心,便继续去厨房帮忙了。姜菀捧着几个烤红薯,热度暖着掌心。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想起外头的小吃车还未推回院子?,便走出了食肆大门。周尧正把小吃车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手在?冷水里浸得通红。姜菀递过去一个烤红薯:“小尧,歇歇吧,先暖暖手。”“二娘子?——”周尧推辞不过,便接了过来。姜菀也剥了一个小的。深色的外皮揭开,露出烤得熟透的内瓤,轻轻掰开,透明的蜜水便流了出来。她慢慢咀嚼着,红薯瓤软烂香甜,热乎乎的吃下去,整个人都?暖了起来。忽然,她觉得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扯了扯。姜菀低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正看着自己,眼神带着乞求。见姜菀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他?也跟着看了看自己黑乎乎脏兮兮的手,眨了眨眼,慌忙缩了回来,怯生生地道:“这位阿姐,我不是?故意的。”姜菀却?没注意自己裙角沾染的污渍,而是?看着这孩子?冻得发红龟裂的手。他?看起来比姜荔还要小上几岁,生得极其?瘦弱,手背上全是?发紫的冻疮,有些甚至已经裂开了口子?。她放柔了声音道:“怎么了?”孩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落在?那香喷喷的烤红薯上,一触即离。他?小声道:“阿姐,可以分?我一小口吗?我我一整日没吃东西了。”姜菀心头叹息一声,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索性把整个烤红薯都?递给了他?:“吃吧。”那孩子?犹豫着,还是?抵不过腹中的饥饿,接过慢慢吃了起来。“小娘子?在?同谁说话?”思?菱好奇地探头。姜菀没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等那孩子?吃完,冲着姜菀连连弯腰鞠躬,小声道:“多谢阿姐。”说完,他?便转身走了。思?菱怜悯道:“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只怕一日都?吃不上几口热饭。”姜菀望着远处,道:“我记得云安城内也有专门收留他?们的地方,似乎叫暖安院?”暖安院是?由?官府兴办的,类似现代的福利院和慈善机构。思?菱道:“或许这孩子?刚流浪不久,还没来得及被官府的人发现送去暖安院。”暖安院的孩子?要么是?一出生便被遗弃,要么是?长大后父母双亡又?无亲戚教养,被暖安院的人发现,便会带回去。但即便如此,也无法保证每个孩子?都?能第一时间?被发现而收养。“因此云安城虽在?天子?脚下,却?依然有许多流落无所依的人。”思?菱道。“总有不幸之人。”姜菀感叹。周尧和思?菱去收拾小吃车,姜菀见快要宵禁了,路上人烟稀少,便回了院子?,牵着蛋黄出来透气。她握着牵引绳,牵着蛋黄沿着路走走停停,等它走累了,便回到店门口,没急着带它回院子?,而是?漫无目的地仰头看着天边弯眉似的月亮。沈澹从?店内出来时,便看见姜菀正望着天空发呆,蛋黄趴在?她脚边。他?走过去,蛋黄察觉到有旁人,警惕地直起身子?,又?似乎是?认出了他?算是?半个熟人,便没有露出凶狠的样子?,只是?并没有全盘接受他?。姜菀转头,正巧见沈澹垂眸看着蛋黄,眼底是?浅淡的笑意。片刻后,沈澹抬眼看她:“姜娘子?,我可以摸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