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怕宁馥这个语气,因为性格关系,宁馥其实哪怕生气也很少直接发脾气,每一次他做错什么事儿,她都是先把这些事情记下,然后等到某一天突然爆发出来,就用这种冷静的语气,把他的罪状一一列举,叫人哑口无言,只能低头认罪。所以时慈也在和宁馥的相处中学会了察言观色,一旦发现宁馥神色不对,立刻服软认错,管他错在哪儿,先认了再说。自从他学会这个技能,他们之间吵架的次数真的锐减。“宁馥我洗好了,我去,这破酒店的水时冷时热!”余晓枫从浴室走出来,却完全不见舒适神色,只见疲惫,“你等下小心点儿啊,别洗得太投入,随时准备跑路。”“好,那我去洗澡了时慈,你也早点儿休息。”时间不早,宁馥也没时间耽搁,跟时慈道了别便挂了语音电话进了浴室。次日清早,宁馥和余晓枫下楼退房,到附近吃了点儿馄饨就提前上了大巴一边休息一边等发车。她们本来以为来得已经够早了,结果上了车才发现车上已经坐了一半的人,大家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两人钻到最后一排,拉开窗帘,让这座城市陪伴她们度过最后的时光。窗外赶着去上班的行人络绎不绝,大巴车厢内隔绝了绝大多数杂音。宁馥想到明天就能回家,昨晚也在床上辗转到后半夜,这一刻看着外面的晨光,有些昏昏欲睡。她拿起手机准备趁现在难得有空去参考一下别人的论文选题,却意外地看见林诗筠发了几条微信进来。诗筠犁地:宁啊!诗筠犁地:我问你一个有点儿私密的问题可以吗?宁馥还以为她在玩梗,或者是什么微博上的新套路,立刻笑着回复。nf:可以呀!nf:你问吧!诗筠犁地:嗯……就是……诗筠犁地: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最近和时慈,关系还好吗?这是宁馥意料之外的回答。宁馥看着手机屏幕愣住,毕竟她们三年同寝,朋友们人怎么样,她心里当然有数。林诗筠和马慧欣都是那种看着大大咧咧的粗神经的女孩,实际上做事儿都比较有分寸,如果没有什么事儿,不太可能突然问这种问题。nf:嗯?nf:诗你为什么这么问?那边林诗筠没有立刻再回,只是顶端一直不时闪过“对方正在输入……”。在得到答案之前,等待变得有些焦灼,宁馥不知道林诗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愿意相信朋友会这么问一定有她的理由。是时慈出什么事儿了吗?诗筠犁地:是有件事儿,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就是觉得有点儿奇怪。诗筠犁地:时慈他不是朋友圈比较窄吗?他的朋友你应该都认识吧。诗筠犁地:昨天我和欣去逛街吃饭来着,然后遇到了时慈,和一个……反正我们不认识的女的,觉得有点儿奇怪,就拍下来了。诗筠犁地:[照片]。诗筠犁地:宁,我可以先保证,他们从落座到离开我和欣都远远地看着,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越矩的举动,就只是正常地在吃饭,我们这么做也并不是出于对时慈的怀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而已!宁馥点开照片,就看见照片背景是一个很具东南亚特色的餐厅。照片的拍照距离很远,乍一看好像看不出重点,但她一眼就越过中间无数张桌子看见了时慈,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穿宝蓝色线衫的女人。她想起那天宋氏酒会上与照片里高度相似的宝蓝色,顿时感觉照片里那个五官模糊不清的女人有了几分熟悉感。宁馥记得那天年会上这个女人就对时慈的想法很感兴趣,而她的打扮看起来也确实足以支撑她的兴趣。像是林诗筠说的,两个人就是很普通地在吃饭,大概脸上带了点儿微笑,又好像没有,反正她从照片上来看,并不亲近。方才还在悄悄酝酿的睡意在这一刻消失无踪,宁馥看着手机上的照片,眉头不自觉地往眉心收拢,抿了抿唇。林诗筠和马慧欣的意思很简单,和一个异性朋友出去吃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们没有证据证明这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只是对时慈突然拓展的交际圈感到奇怪,并尽到朋友之间提醒的义务。而宁馥的想法和她们差不多,她并不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特别的暧昧关系,只是思维却由这张照片发散开来。这个女人有给时慈投资的倾向,而时慈需要一笔投资款去填上之前的投资款的亏空。那么原本时慈处于停滞的研究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带给他一笔新的投资。宁馥的大脑突然被一堆问题充斥到如同车窗外早高峰时拥堵的主干道。她木木地看着窗外,隐约感觉到时慈这次度过挪用投资款危机的方法,可能并不像自己之前想的,就是个受了挫的孩子回家让父母收拾了自己的烂摊子那么简单。时慈他,好像还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分开大巴车开了七个多小时,宁馥他们总算回到了庆城。余晓枫睡了一路,哈喇子(口水)把嘴角都糊住了,副团长叫她起来的时候憋着笑:“哎哎哎,枫子,你这口水都要流宁馥衣服上了,醒醒!”宁馥本来也打算在车上补一觉的,中途也不是没闭眼,却是一直都没能入睡。她在脑海中设想了很多,譬如时慈家里并不想给那么多,只给了一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还需要他去找外援;或者是他的研发比预期中需要更多的钱,他没办法一直跟家里开口,所以只能从外面再拉一部分。“好了好了,都醒醒神啊,今天大家都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准时——哎呀演完了给你们放大假,好,解散!”团长一声令下,一群年轻舞者立刻作鸟兽状散去。宁馥是真觉得自己一分钟也憋不住了,直接在附近给时慈打了个电话过去。“喂,宁宁?”那头的时慈听起来好像正在和人讨论什么,但很快把几个人争执的声音甩在身后:“啊对了!你今天到庆城,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现在去接你好不好?”“没事儿,我已经打到车了。”说话间,宁馥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里等你。”“那我现在回去。”时慈说着已经开始离争执声越来越远,到最后她只能听见空旷走廊上回荡着他的脚步声,“正好现在差不多晚饭时间,宁宁我先点点菜回去,你到了就先吃。”宁馥本来想说不用,想了想还是应了声好。舞团这边距离时慈的住处其实有些距离,不过显然时慈的实验室选在了更远的地方,她到家的时候时慈还没回来,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外卖倒是到了。她中午是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吃的饭,吃得比较晚,现在也不太饿,没打开外卖的塑料袋,就先放在了茶几上。时慈推门而入的时候,显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换了鞋快步走到宁馥身旁,就想黏上去。“时慈。”宁馥却稍稍往旁边避了一下,推了推他,“你先别闹,我有件事儿想问你。”大男孩的动作因为对上宁馥格外严肃的眼神而停住,他一双大眼睛显得有点儿委屈,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啊,吃完饭再说不行吗?”他话音未落,肚子还真的“咕——”地叫了一声。对上宁馥眼神中的意外之色,时慈笑得有点儿憨:“中午一直在画图纸,点了外卖放在旁边结果忘了吃。”面对此情此景,宁馥也有点儿不好再说什么,便点点头:“那先吃饭吧。”“好耶!”时慈立刻来了精神,一下坐正,“我就知道还是宁宁最心疼我了!”时慈似乎还是那个时慈,宁馥却忽然觉得陌生:“时慈,你家换留香珠的牌子了吗?”总感觉味道和之前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