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馥想了想,轻轻点点头:“嗯。”其实不是。这套房目前是时慈借给她一人住的,他自己并不住在这里。毕竟两人关系只是朋友,再加上时慈家里很不喜欢她,非常怕他们搞出什么事来,时慈直到现在都还有宵禁,每天晚上都必须回家。宁馥把伞递过去,语气偏干:“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宋持风伸手拿伞,握住伞柄另一端的瞬间发力将人往自己方向一带。宁馥没来得及松手,被带着往前踉跄一步,正好撞进男人怀里。她抬眸,只听伞柄落地发出一声脆响,男人左手一把揽住她的腰,右手则是不紧不慢地从她发隙间滑入,扣紧她的后脑勺。在宁馥慌乱的瞬间,宋持风却如同一位身经百战的老练猎人,不说急躁,甚至带着些游刃有余的味道,直到将她所有的后路堵死,才从容不迫地低下头去。“想骗我?”“什么……?”宁馥的呼吸有些混乱,耳畔全都是不知哪里来的窸窣杂声,她用手抵在男人的胸口,支撑当中,留出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什么骗你?”“你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他就连介绍你的时候说的都是朋友。”宋持风说。她的舌尖上还留着刚才粉红起泡酒的葡萄果香,带着令人沉醉的酒精气味。这个吻始于轻柔,直到现在他也依旧克制。“那是因为……”宁馥发觉自己就连发声都变得艰难,“因为……”“因为你想拒绝我,你害怕我,所以谎称和时慈住在一起,想让我知难而退。”宋持风准确而锐利地看穿她一字一句背后的情绪与逻辑,“如果我不是突然提出要上来,而是给你充足的准备时间,也许确实会被你骗过去。”吻细细密密地落下,就像是拆开一份期待已久的珍贵礼物,他并不急于进攻,而是耐着性子探索。“我、没有……”宁馥当然不可能承认,但她的耳朵却因为拙劣的谎言被拆穿,而红成了一片,“这些也都只是你的猜测……”“那你说的是什么没有,是没有想拒绝,没有害怕我——”他手扶着她的腰,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还是没有想让我知难而退?”虽然两人明面上是朋友关系,但彼此之间的氛围骗不了人,宋持风本来确实想过他们合住在一起,却没想到宁馥就连接吻都如此青涩。宋持风并不急着得到她的答案,而是直接将两人的位置反转,将人压到了门上,低头,却没有直接触碰,只以目光与鼻息,撩动她的感知器官。“为什么不能是我没有骗你呢?”他的每一个反问都充满了陷阱气息,宁馥因为刚才的缺氧,眼睛周围浮上一圈湿漉漉的氤氲水汽,双颊滚烫,“我们确实住在一起,这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吧,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而宁馥觉得这一切诡异极了,刚才空气中就像是充满了细小的电流,那些微不可察的电流透过鼻腔灌入了她的胸腹、血液。“当然。”宋持风轻笑一声,表示对她观点的认可,“但既然住在这里,门口有他的拖鞋,阳台和沙发上却没有男人的衣服,似乎不太合理——我说了,宁馥,如果再多给你一点时间准备,我一定会被你骗过去,但还好没有。”她意识到刚才支配她身体的,似乎不再是理智。宋持风的呼吸却依旧平稳,他手依旧轻轻地扶在她后脑处,拇指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她鬓角的柔软绒毛。他再低下头的时候,宁馥终于回过神来,快速地别过头躲了过去。“不……”她被自己身体的叛变吓了一跳,尾音中那一点儿哭腔足以证明她现在巨大的情绪起伏,与慌不择路。“好。”宋持风顺从地改弦易辙,最后只在她额角轻啄一口,语气柔和:“那我走了,早点休息。”人的身体和大脑,可以分离开吗?并非一心同体,而是彼此割裂吗?浴室里,宁馥站在花洒下,任热水从上而下流落,扑向她的脸,在皮肤上留下一点儿轻微的酥麻感。她可以很确定,自己喜欢的人是时慈,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儿呢?她对宋持风,不是没有感觉的。熟稔地摸到开关,宁馥把花洒的水流关闭,随手扯下一旁的毛巾擦了把脸,目光不自觉地落入脏衣篓里。她面无表情地走出浴室换上睡裙,然后回到浴室,拎起脏衣篓内套的塑料袋,封了个口,全部扔进了垃圾桶。转眼,时间又到傍晚。宁馥和舞团的同事在门口挥别,正计划着要去哪里吃点儿东西,时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宁宁,你在干吗呢?”这一次,时慈的语气与昨天大不一样,如同万里无云的天空,再也不见昨天的阴霾。她心头微动,耐着性子问:“怎么了,听起来这么高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昨天他们公司的经理还在跟我拿乔,今天他们突然态度变了,开始热情起来了。”时慈确实很高兴,说完还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了两声:“上午给我打电话问我下午能不能再洽谈一次详情,去了之后让我看了合约,我刚才把合同给张律师发过去,让他帮我看看,没问题就可以签了。”宁馥脚步顿了顿,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晚的画面。她的大脑调动不出太多高兴的情绪,宁馥只能强笑着说:“是吗,那你是不是能回来了?”她想见时慈,比任何时候都想。“嗯,等签完合同我立刻就回去。”时慈正兴奋着,也没察觉宁馥的情绪,报完喜又忍不住和她撒娇邀功,“还好我来了,要是听了我爸的话,这一单就真丢了,宁宁我棒不棒?”“很棒!”宁馥打起精神,“你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跟我提前说一下,我去接你。”“不用了宁宁,那天我先回家一趟,跟我爸妈说这个好消息,你在家等我!”时慈说。时慈的回程很快定在两天后,而让宁馥庆幸的是,在这两天时间里,宋持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再出现在健身房内,让她松了一口气。夜,宁馥回家,推开门就看见从客厅直铺到玄关的暖光。她心头一动,跨入玄关,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时慈。“宁宁,你回来了。”看见宁馥回来,时慈站起身走过去迎接她,宁馥又是意外,又是惊喜:“你什么时候从家里过来的,早知道就让你去接我一下了!”她话音刚落下,预期中时慈的好声好气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怎么了?”宁馥抬起头,正好对上时慈灰暗的双眸。“没什么,就是刚回家被我爸骂了一顿。”时慈说。“为什么?”宁馥很意外,“你不是把生意谈下来了吗?”“因为这次虽然是谈下来了,但是……其实是以我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谈下来的。”时慈搂着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跟他们说可以不收定金,先供货,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先垫着货款……我爸觉得这样风险太大了,狠狠地骂了我一顿。”宁馥愣住:“可是你不是说,竞争对手已经退出了吗,为什么还要主动让利呢?”“是他们还没退出的时候我说的。”时慈提起这个也是沮丧又后悔,“我当时很急着拿下这一单,想着反正会签合同,对方那么大体量的一个公司也不可能会拖欠货款,但是我爸刚跟我说了几个大公司当老赖的案例,而且他们有钱,能找更好的律师团队来帮他们钻空子……我之前不知道会这样的。”宁馥看着时慈自责的表情,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来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