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馥笑着嗯了一声,下车后拎出行李箱进了小区。她推着行李箱,一路脚步轻快,连行李箱的滚轮在粗糙的水泥路面上摩擦产生的声音都显出一种雀跃感。宁爸、宁妈都在厨房,听见开门声便出来迎接宁馥:“宁宁,回来啦!路上辛苦不辛苦?你是坐公交车回来的吗?”父母依旧热情。宁馥有满肚子想跟他们说的话,嗯了两声后,便急切地介绍自己带回家的礼物。但宁爸和宁妈收了礼物后,虽然面上看起来兴高采烈的,却没有像往年一样直接拆开盒子,而是放下盒子又迅速地溜回厨房去了。宁馥感觉有点儿奇怪,又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能想着待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好好问问,便先进了房间收拾东西。宁馥回家时一向带的东西不多,很快收拾完。宁妈还没有喊开饭,宁馥便窝在房间里拿出手机给宋持风发微信消息。nf:“我感觉我爸妈好像有点儿怪怪的。他们看见我回家虽然是挺开心的,但是没有拆礼物。往年他们都会当着我的面把礼物拆开的。”宋持风刚回到宋氏,正在办公室会客,坐在他面前的是一位没有春节概念的德国人。不过这位德国客人听说自己选了个“好时候”之后,倒是颇感抱歉:“宋先生,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间打扰你,抱歉。不过你们中国的农历新年为什么每年的时间都不一样?我是真的搞不懂。”“没关系。”宋持风的话音未落,目光便被茶几上亮起的手机屏幕吸引过去。他扫了一眼手机后,立刻把刚才德国客人的说辞还了回去:“抱歉。”持风:“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如果还没吃饭的话,他们会不会是急着给你做饭?”德国客人看宋持风拿起手机回复消息,猜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在旁边静静地等待。但很快,德国客人发现好像情况不是这样,因为宋持风面露笑意,好像在聊什么很愉快的话题。不过德国客人这次到宋氏总部并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因为自家公司作为宋氏的客户之一,刚好自己来庆城,就顺道过来拜访,联络一下商业关系,仅此而已。于是他便饶有兴味地观察起了宋持风脸上的微表情。直到宋持风与宁馥的聊天儿告一段落,放下手机看过来,德国客人才开口解释自己刚才为什么有些失礼地盯着宋持风:“我只是突然察觉宋先生对着我的时候,表情好像太严肃了。”宋持风:“……”这位倒是挺幽默,确实不那么像是德国人。宋持风猝不及防地被他的话噎了一下,才解释道:“刚才来消息的是我的女朋友,抱歉。”德国客人闻言,更加来了兴趣:“我还以为宋先生是那种连续工作一百个小时也不会回复一个私人消息的那类人。”宋持风觉得这已经涉及偏见:“为什么?”德国客人:“你的长相就这么告诉我的。”宋持风:“……”宁馥跟宋持风聊完,又过了一会儿,宁妈才终于过来叫宁馥吃饭。虽然传统的年夜饭指的是除夕夜的那一顿,但除夕中午餐桌上的饭菜已经相当丰盛,甚至可以说能摆得下就是一种技术,碗碟挤挤挨挨地填满桌上的每一块空间却恰好摆下。饭已盛好,散发着袅袅热气。宁馥在饭桌旁坐下,就见父母热情地给自己添汤夹菜。在这样和谐美满的氛围中,宁馥逐渐接受了宋持风刚才宽慰她的说法,觉得父母可能就是为了赶紧开饭,才会没拆礼物就急急忙忙地回到厨房。“爸、妈……”汤足饭饱,手上端着妈妈递过来的汤碗,宁馥刚想同父母说晚一点儿吃饭也没什么,以后不用着急。就在这时,宁爸小心翼翼地看着宁馥,问了一句:“宁宁啊,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宁馥端着汤碗的手一抖,汤差点儿洒出来。“啊,干吗?老婆,你别闹我!”宁爸在桌下被宁妈踹了一脚,却完全没领会妻子的意思,坚持要把话说清楚:“刚才你妈炖萝卜牛腩的时候说没有酱油了,叫我下楼去买。我买酱油回来的路上,看见你从一辆车上下来。你找男朋友了吗?怎么人家已经把你送到门口了,你也不叫人家上来坐坐?”宁馥总算明白刚才宁爸为什么一脸紧张地问她是不是坐公交车回来的,和着是在这里等着她呢。“我不是已经说了那也有可能是顺风车司机吗?!”宁妈是真的无语了。刚才自己就怕他对女儿一通瞎问,赶紧给他拽回厨房,告诉他就算女儿真的有了新恋情,想说的时候自然会主动说,然后叮嘱了近十遍,让他不要多嘴。但自己怎么偏就有这么个完全藏不住话的丈夫?宁妈头疼欲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刚才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吗?!”宁爸也很无辜:“可是女儿谈恋爱了啊,我肯定要多问问嘛。我看那个男的,西装革履的,不像顺风车司机,倒像个白领,坐办公室的那种。”宁爸这么紧张,甚至有点儿害怕,宁馥按虚岁算也已经二十五岁了,若再耽误七年,可真耽误不起了。所以宁爸刚才在宁妈叮嘱自己的时候,一边一口答应下来,一边在心里琢磨,如果那个男人真是女儿的男朋友,还是应该尽早带回家来见一面,让当父母的把把关。如果他们夫妻发现那人不是什么好人,就劝女儿尽快抽身。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的行人和车都相当少。宋持风把车开到宁馥家附近的时候,连小区门口的小卖部的卷帘门都已经被拉上了一半。宁馥确实没想到宁爸会在那个时候出来买酱油,然后正好看见她从宋持风的车上下来。“哎呀,你烦死了,赶紧洗碗去吧!”这顿饭在宁妈对宁爸的一通嗔责中收了尾。宁馥回到房间,忽然想起昨天在宋持风在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说出的那句话:“等过完年,找个合适的时候让我和叔叔、阿姨见个面,怎么样?”在宁馥的观念里,恋爱不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自己本该和家人说一声。当年和时慈在一起还属于早恋,宁馥都没有在家人的面前遮掩。所以就算宁爸没有发现她从宋持风的车上下来,她也本来就准备这次回家时同父母说自己迎来了新恋情的事情。可刚才宁爸突如其来地那么一问,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总感觉好像自己变成了藏着掖着的那一方,反倒不好开口了。“宁宁啊,吃不吃橘子?我昨天买的,特别甜,还没有籽。”宁馥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就见宁妈推门进来,手上端着一盘黄澄澄的橘子。每次宁妈像这样手上拿着吃的,语气特别柔和的时候,宁馥就知道母女俩谈心的时间要来了。正好宁馥也想跟宁妈说一下自己当下的情况,便点点头,应了一声:“想吃”。母女俩挨着坐下,宁妈才叹了一口气,说:“就你爸的那个情商,我真的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老年痴呆症提前了。上次他看见我们班学生的成绩单后,遇到学生家长,还特地提一句‘这次你们家王昊好像没有人家刘焕考得好’……”县城不大,附近的街坊邻里都互相认识。王昊是宁妈的学生,王昊的爸爸是宁爸的同事。宁爸这样的低情商发言,真是把宁妈急坏了。宁妈看着正在笑的女儿,皱着眉摇了摇头:“影响升职也就算了,我总感觉再这样下去他会挨揍。”宁馥知道宁妈说这番话是吐槽宁爸,但更多的是怕刚才吃饭时宁爸说的话给宁馥带来压力,便想用这种方式来帮宁馥缓解压力。宁馥亲昵地挽住宁妈的手,把脑袋靠在宁妈的肩上:“妈,我是谈恋爱了。”宁妈轻轻地嗯了一声,放弃了刚才的话题,顺着宁馥的话问:“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很好的人。”宁馥说,“他比我大四五岁,比我成熟好多,还特别会照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