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行到终点,也该破个例。“好,您拿着画就行。放心,我只拍画,不会把人拍进去的。”女孩雀跃道。她拍完,对我一摊手。我以为是要给我看照片效果,便去接手机。却感到手下画纸一绷,女孩的手指压在了画纸边缘——她来拿,我却没松手的意思,力道相撞,会撕毁画纸。事实上,那一刻我正听到了锐利刺耳的纸张撕裂声。我那瞬间的唯一念头是,裴追表面漫不经心,其实应该惦记了许久要来这里和我画这幅画。如果撕坏了,恐怕会难过。——我们只有这点时间、这点回忆了。必须圆满。“啊!天啊,抱歉!画——”眼镜女孩惊叫起来。但当她视线落在画纸上时又陷入了迷茫:“……画没事?”我们的视线一起落在画上,边缘平滑光洁,画卷完好无损。作者有话说:日更~求鼓励求抱抱求互动他说:“把我送给你。”“……可能,是我刚才看错了?本来想帮您吹画,还以为把您的画撕坏了。原来没事啊……”女孩喃喃道。直到我把吹风机拿走自己吹干画后,她都有些浑浑噩噩的。我带着画回去找裴追,他问:“怎么这么久?”我不要脸地随口胡扯:“画和我都太漂亮,差点被人买回家裱起来。”我重逢后便是张口“金主”闭口“包养”,裴追一般直接便不理我了。却没想到,今日又是意外——裴追竟答我了,还答得让我哑口无言。裴追听完我那口无遮拦的撩拨,竟认认真真地打量我一会,淡淡道:“的确。”他只看我,不看画。这句“漂亮”也不知到底在点评什么。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又一次觉得裴追当真转了性,居然这么浪的话都能接住。回去后,裴追还是照常做饭。我摆完碗筷,便心不在焉地坐在餐桌布神游。“怎么了?”裴追将菜放在桌上,淡淡瞥我一眼:“脸色这么难看。”我想了想,说:“在心虚。”“沈无,你也会心虚?”冰山看着都忍俊不禁。我这才完全回神,知道他误解了意思。无奈道:“我是在想貓灵的事情。上次那轮是躲过了。但最多只有半月时间。我们大部分时间却都花在出游和休息上。会不会有些本末倒置,浪费时间?”其实说心虚已经算轻,实话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甚至开始越来越焦虑。其实现在已经基本可以推定,裴追胸口的寿命倒计时和貓灵下一次发起攻击的时间是绑定的。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能先下手为强,或者放松了警惕……裴追,就很可能会死。我不想带给他恐慌和压力,因为话已说的尽可能委婉,裴追却还是听明白了意思。拉开椅子在我身旁坐下。“沈无,这几天你开心吗?”裴追淡声问道。我一怔。开心真是个陌生又遥远的词。因为快乐本身是创造不了价值的,没有价值便是无意义,不完美也是无意义。当我尚且年幼时,这些观念便曾深深灌输道我脑海中。裴追是第一个,问我“是否开心”这么无意义问题的人。“重要吗?这问题和我刚才说的话无关。”我说。裴追却十分固执:“你先回答我。”开心?什么是开心?心随意动、神采飞扬,忧虑尽散吗?那倒不止这几天,我和裴追在一起的时候,几乎都是如此。甚至那些时候,我都几乎要把貓灵之类的破事抛诸脑后了……虽然事后往往会更焦虑。类似于贪玩一个暑假才发现没写作业的孩子。我不愿意说出来让他太得意,于是含糊地点了点头。裴追却轻轻笑了下。近几日,他当真笑的多,而且都是那种柔和真挚的笑,我都快忘了他原本是座冰山了。融化了的冰山贵公子道:“貓灵之事我有数。但沈无,你想如果万一失败了,这几日便是我人生最后的日子,却终日灰暗自怜,还连累你的情绪。岂不庸人自扰?”我却变了脸色,皱眉正色道:“裴追,慎言——你如何有数了?”裴追终于说回了正题:“上次煤气爆炸,表面看起来是典型的事故。但你我二人都知道,其中许多细节蹊跷。比如煤气管道老化速度异常、原本应该已被碾灭的烟头却出现在了不该在的地方——这些应该就是貓灵的把戏吧?”我点头:“这应该就是它的第一次攻击了。但我们虽然逃过了,却没有如计划那样找到它的踪迹,更别说反制它或者解开诅咒了。”裴追道:“先别急,我们理一理思路——既然貓灵能操纵这些意外。就说明它在时刻看着现场。沈无,貓灵有远程施法之类的能力吗?”我摇头:“没有。”“那就说明它当时必然在现场,我们身边。”裴追眸光犀利:“既然在,我们就能抓到它。”“但我们看不到它。”我说:“貓灵应该有隐身能力。想抓住它,首先需要能发现它在哪。还有,你别忘了。它原本就是个能轻而易举杀人的妖怪。”或许是我年纪大了,并没有裴追那种充满希望的血气。我说完,便去厨房中将裴追做完的菜端了出来,招呼他吃。裴追却没动筷子,反问:“它真的可以随意杀人吗?”“沈无,我记得你曾强调多次’规则’。”裴追道:“如果貓灵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就不用遵照规则放了我父母而改抓我们,也不必给我们这十几日喘息的机会。既然这样,即使它和我们待在同一空间,是否也不能轻易杀我?”他猜对了。我点头:“只有触犯了死亡规则,它才能杀人。”“那对我而言,死亡规则就是’暴怒’了。”裴追低声道:“难怪那日它下手的机会如此精准,正卡在我发怒的瞬间。”“既然如此,只要我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先将貓灵诱出,再克制情绪抓住它。”裴追目光灼然:“我们就能赢了。这样你甚至不必承担’暴食’的诅咒风险。”我知道,最后这点才是他最在意的。那日晚间提了“貓灵”和“开心”的话题后,裴追继续放肆地拉着我出去闲逛。也不知是什么奇诡的爱好志趣,去的地方无一不充斥着情侣,我自觉狗粮被喂到饱,但我看妹子们似乎也磕我和裴追……磕到饱了。这日,裴追选的又是条网红街。不过是卖工艺品那种。还不是一般的工艺品,都是成双成对那种。其中最大的是个手作店,大约有几百平,上下两层楼。上层卖毛绒玩具,下层卖手工陶瓷工艺品。一进店门,就先被奶黄色的墙面亮了一下眼,很多年轻人推着购物车跑来跑去。我率先把购物车往裴追手里一推,一指层层叠叠的货架:“好,去玩吧!“如果再顺手拍他头两下,估计真挺像在给一匹从小养大的小雪狼下指令的。被我拍头的裴追:“……”说是让裴追玩。但真的逛下来,对这些小玩意儿更感兴趣的那个人竟然还是我。我倒不至于像小姑娘一样看到个可爱玩意儿就尖叫买走,只是觉得这里的东西做的圆润漂亮,还加了许多有趣味的细节,倒真值得赏玩。”沈无,你买吗?”裴追的声音在身后凉凉地响起。我放下手中物件:“不买啊。我又不喝茶。”那是把憨态可掬的茶杯,把手处特意做了个精巧古朴的碎裂设计,挺有趣味。“……但你已经看了四十分钟茶壶了。”裴追面无表情道:“也只有我们在茶具这里停留这么久了。”也是,毕竟这里主打情侣手作,茶壶区只有寥寥一面墙,十几个。只是我偏喜欢盯着细节看,觉得才是匠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