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谁也琢磨不清,拎不明白,祁言还是一声妈一声妈的唤林笙,八岁时候上流圈子里的太太总是嘴碎,指着他说“你妈妈早就没了,你还管小三叫妈呢,你的好哥哥可是私生子”。
他哭着去找林笙,林笙就抱着他说:“我不是你的妈妈,但我会像你的妈妈一样爱你,你妈妈是去享福啦!她会保护你。”
祁言想,不是亲妈也没什么,林笙对他不错,他没有活在传统后妈的脚本里,祁铭有的他也有,祁铭没有的他也有。
但是始终心里压着坎,谁也走不过去。
人活在巨大的矛盾中,矛盾还叫人噤若寒蝉,怪不了谁,也怨不了谁。
祁言也会心疼林笙,祁如海他妈不让她进门,她在楼下跪了一天一夜。
祁言想,祁如海是个烂人。
林笙没做错什么,她爱了个人渣,她怀上祁铭那时,祁言的母亲和祁如海还不认识,而她被造谣为小三,那是她一辈子的悲伤。
林笙扛到现在,祁言也佩服她。
祁如海一辈子不爱人,也一辈子没有人始终爱他。
林笙在一点点蚕食祁如海的一切,为她自己的伤痛,活血祛瘀。
林笙是善良的,但是这点善意不会施舍给祁如海一丝一毫,她要亲眼看着,祁如海一点点死在他自己无形造出的坟坑,火上浇油。
恩怨必有报。
祁言和这个家真正断裂是在唐琛在他世界里只剩影子时,祁铭毁了唐琛。
他不是轻易把此事迁怒于林笙,而是林笙全盘知晓却无动于衷。
祁言深吸一口气说:“就当我瞎行了吗?”
“祁言,你当真就为了那么一个男的,家都不要了?”
“什么叫那么一个男的?”祁言皱着眉:“我就是想和他有个家,有错吗?”
“可他是一个男人!你为什么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呢?这是畸形的!你们在一起根本不会幸福,我不能让你有这种扭曲的思想!”
乌托邦待久了,幻想的泡沫被针一戳就破,由内到外的窒息感。
生在泥潭,混沌不堪。
祁言心脏被钝刀戳过一样痛。
他眼眶红了一圈质问林笙:“你就是这样想我的,这样定义我的?”
林笙一顿,束手无策,但依旧不能松口:“言言,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是你亲生妈妈,但对你我于心无愧,我知道你可能会介意这一点,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歧路,你不能说我不是你的亲身母亲,就不能管你教育你。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和你爸爸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恨过你!”祁言几乎是怒吼。
他擦了擦眼角的泪,从掌心到指尖带着滚烫。
他哽咽道:“我恨的从来都是你和祁铭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去对付他,什么都不告诉我,逼着唐琛走!他有什么错,你告诉我,他有什么错?”
“他怎么会没错?”林笙抓着沙发顶沿的手都在颤抖:“他的错就是他是一个男人,他还要拉着你!他比你大,他难道不应该比你更明事理吗?他应该知道的。”
祁言反问:“可你怎么确定,没有他,我不会喜欢上另一个男人?”
林笙被锤了一脑子,坐在原地,祁言看着她全身每一处都在挣扎。
别墅里悄寂无声,墙壁上古式老钟在整点发出声响也很快归于平寂。
林笙抹了下眼泪,并不是难过,而是狂躁的刀刃在她心上划出裂痕,她迫切地想要祁言顺从着她的那条路:“你到底要怎样?”
久久等待,最后期盼和幻想同道殊途。
良久,祁言缓缓开口,如释重负:“我以为你会想明白的,但你想不不明白也没关系,我成年了,这个家……其实很多时候并不算家,我可以不回来,我会和他结婚,如果你哪天想明白了,我想我还会叫你一声妈,但是你永远想不明白,我也会回来孝顺你,不为其他的,你教养我十九年,都是应该的,但是我心里的坎过不去,我没法接受你不管不顾我的想法,对他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