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没有主动告诉我真相,哪怕我试探你也都选择了回避。”余思危说到这里,笑容苦涩,“我一直纳闷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和我相认?”
“我想可能要费大力气才能说服你。”南樯不置可否,“毕竟这件事正常人都知道绝不可能发生。”
“但我……盼了很久,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余思危有些艰涩的说着,““你就当我不正常好了,你不会相信我付出了什么……”有些温热的东西从他眼底涌了出来,打湿了眼眶。
南樯看着从未如此脆弱的丈夫,原本冰冷的神情终于有所动容。
“你不正常?其实我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大的不正常。”她伸出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抚摸上丈夫的面颊,语气漂浮,“会不会我俩现在都是在做梦呢?也许大梦醒来,我和你就再也不在同一个世界了。”她笑得勉强。
余思危没有说话,他只是将妻子揽在怀中,无声抱的更紧。
宇宙消亡万物紊乱的那天,太阳终于在一片狼藉中触摸到了月亮。它在漫天的爆炸声中对自己说:如果是梦,请不要让我清醒。
。
“查房!”
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位敦实的中年女护士面无表情走了进来。正在拥抱的两个人被迫飞快弹开,余思危赶紧走到角落里,背对着护士偷偷擦了一下眼角。
“要检查些什么?”等他再次转头过来,表情已经恢复为平日里的高贵淡定从容。
“体温血压心跳。”女护士翻着手里的夹板,抬起头注视南樯,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咿?病人怎么眼睛红的?眼框还发青?是不是昨晚没睡觉?”
南樯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什么?!都出车祸了还不让人好好休息!”女护士顿时满脸愤怒的朝余思危看去,嘴皮子开始上下翻飞,“你是病人家属?你就是这么看护的?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非得搁人家出车祸了在病房里通宵说?你还有没有人性?!”
余思危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劈头盖脸骂过,毫无还口之力,只能默默低下头。
“我跟你们说,我看得可多了!你们这些人都是等出了事以后才有说不完的话,平时一起吃顿饭都还各自刷手机!这有啥意思?!”女护士边检查边数落他俩,“好好活着的时候不珍惜!出了点儿事儿才知道后悔莫及!”
好一阵数落完了,她这才转头朝门外走去,嘴里还不忘唠叨:“家属早点回去!病人需要休息!”
眼见她离开关上房门,余思危这才僵着脸不甘道:“我要……投诉她。”
南樯明白对方只是在挽回自己刚刚不幸丢失的面子,忍不住捂嘴一笑:“哎,我觉得她说的蛮对的,出发点也是为我好。”她给了余思危一个台阶下。
“怎么了?以前很少见你帮这种人说话。”余思危看了南樯一眼,颇有些意外,在他的回忆里,妻子以前从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都极少为“这种人”费心。
“因为我曾经也是她们中的一员。”南樯的回答非常平静。
如今在她心中,每一个靠双手吃饭的普通人都值得尊重,那些曾经被她看做是下人的群体,虽然是颗没人关注的螺丝钉,虽然有着各种缺点,但依然日复一日兢兢业业的承担责任,让庞大的社会机器维持正常运转。滴水也能汇江河,不积畦步,何以至千里。
余思危笑了,他明白之前的遭遇让妻子有了些变化,让她开始有了同理心,也变得更加宽容,这是一件好事。
“那就先放过她。”他走过来,摸了摸南樯苍白的面颊,“护士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应该让你好好睡一觉。你先睡会儿,我在房间里陪你。“
“不睡了,告诉我你的司机现在怎么样?医生说是他救了我。”南樯换了一个话题,她心里还装着另一位英雄。
“你说铁军?”余思危皱起眉头,“当时你们的车开在路上,对面车辆忽然失控撞了上来,本来应该是要撞副驾驶位的,但铁军在事故发生的那一刻猛打方向盘,最终让你避开了相撞,后来是驾驶室那侧撞了上去。这样来看,确实是他救了你。”
“那他现在怎么样?”南樯抓紧手中的床单。
“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脸上被扎了一道很长的伤口,应该是毁容了。”余思危叹口气,“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他一大笔补偿金,还会给他找最好的整形医生。另外,只要他愿意,我会一直聘用他做司机,直到他想退休为止。”
南樯没有说话。
换作以前,她一定觉得余思危已经仁至义尽,给了一个雇佣工人那么多钱!但现在,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已经足够宽慰铁军?
“肇事者呢?抓到了吗?”她继续追问。
“已经逃逸。”余思危摇摇头,表情遗憾,“警察正在搜捕中,相信很快有结果。”
南樯听到这里,抬起头紧紧盯着余思危:“你有没有想过,当时对面的那辆车不是设备失控?而是人有意而为之?”这次事故怎么想都太过蹊跷。
这下换余思危不说话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垂下眼睑。
“我想你的直觉是对的。”他迟疑半响,终于沉声说出事实,“警察已经调查过,肇事车辆是套牌车,从车辆信息来看本应该进报废厂,不知道怎么又被人改装开上了路,他们怀疑有人故意制造事故。”
“这些人的目标是谁?”南樯瞪大眼睛,“难道我这具身体以前有仇家?”她感到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