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妻子,现在,还有往后会和他相依为命的女人,他们还会共同孕育更多的孩子——萱萱的弟弟或妹妹。或许,他应该认真去认识她一下了。于是,他继续坐在那里,认真的、仔细的回想,从第一次看见她开始,一点点的慢慢回顾,然后,面纱逐渐被掀开了,他开始看见她的轮廓了……“惜莲。”他愕然抬首,愤怒即刻淹没了他。“你!”徐莉雅瑟缩一下。“对不起,你家大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了。”容惜莲猛然起身,手臂直指向外,“滚出去!”咆哮。“不,我求你,请你听我说几句话好吗?”徐莉雅哀求。“我不听!”手臂继续指向外。“滚出去!”“可是……”“你再不走,我就叫警察来,告你私闯民宅!”容惜莲冷笑。“现在,你没办法威胁我了吧?”徐莉雅窒了窒,无助之下,竟然就地跪坐下去大哭起来。“好,你就叫警察来抓我吧,反正我早晚会被抓的!”她绝望地痛哭着。“我知道,这是我的报应,我无意中的几句话,让晓妍害死了你女儿,又逼你把你女儿的心脏给我儿子,结果手术后出现慢性排斥反应,心肌死了,医生说要先换人工心脏,再继续排队等候换心。然后……”哽咽一声,她捂着嘴,免得哭到说不出话来。“那时候听到我们说话的医生和护士,他们明明答应我了,看在晓妍才五岁,根本不懂事的分上,除非有人问,他们才会说出实情,但只要没人问,他们也不会主动说出去。没想到……”她无奈的抽噎一声。“那个护士小姐竟然破坏承诺,前两天跑到江家去,威胁说要给她钱,不然她会把那件事说出去。天涛他爸爸气坏了,可是也只好给她一大笔钱,不然这件事传出去!江家的五岁小孙女是凶手,媳妇是唆使者,江家会很难看的。之后……”怯怯地瞅容惜莲一眼,她垂首低语。“之后,天涛他爸爸又要我来找你,要你写下切结书,保证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也不会告我们,我……”“切结书?”容惜莲双眉挑得半天高。“请问,我做错了什么?”“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徐莉雅呐呐道。“老实告诉你,如果不是小夏伤心过度,我早就去告你们了!”容惜莲恶狠狠地瞪着那个害死他女儿的主使者。“我不想让她知道孩子是被害死的,宁愿让她以为是不小心摔死的,免得她更无法接受。可是不管我有没有告你们……”手指愤怒的指住徐莉雅。“是你,是你女儿害死我女儿的,这是事实;是你胁迫我把我女儿的心脏给你儿子,这也是事实;因此而害得我爸爸二度中风过世,这更是事实,是你,就是你,害我同时失去两个至亲的亲人,你竟敢要我写什么切结书,我欠你什么了?”“欠我什么?”徐莉雅泪眼冉冉地喃喃道,忽尔跳起来,“利用了我七年,难道你不欠我吗?”愤慨的指责。“我真的欠你那种事吗?”容惜莲嘲讽地反问回去。徐莉雅反射性地张开嘴,脱口就想说是,但简简单单一个字,却梗在喉咙挤不出去。不,他没有。毕竟,是她先开口的,也是她在明知他不喜欢她的情况下,依然坚持要交往看看的,还声明无论有没有结果,她都不会抱怨,现在,她有什么理由责怪他?没有。“可是,交往了七年,你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她不甘心。“起码也有几分情分呀!”“我说过了,你没有让我心动的条件。”容惜莲泠冷地道。“再老实告诉你,当初,如果你在一得知我爸爸那件事的时候,立刻就来告诉我——好让我有机会多少帮我爸爸一点忙,而且没有借机要求我、胁迫我任何事,或许我会对你因感激而动心。可是……”他冷嗤。“你偏偏是在你自己有需要的时候,才利用那件事来胁迫我,像你这种女人,只是外表好看,内在其实烂透了,我怎么可能对你动心?”“我……我……”徐莉雅张嘴,却无言以对。“你连小夏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再加一句。那个比男孩子更像男孩子的女孩子?“她只是个男人婆!”徐莉雅不服气地抗议。“对,她外表是不好看,可是……”容惜莲稍稍一顿。“两年前她嫁给我的时候,她也知道我只是不讨厌她而己,但她毫不介意那种事,婚后,她就一意尽心做个好媳妇、好妻子、好妈妈……”他闭上眼,回想。“从我懂事以来,只有在那两年,不,是四年,从她搬到我家对面开始,在那四年里,我爸爸笑得最多,也笑得最开心,因为她,我的妻子,小夏总是很努力在逗我爸爸开心;虽然我对她很冷淡,甚至在她怀孕之后,我就不再碰她了,但她不高兴了吗?不……”他自问,再自己回答自己。“她没有,她始终都尽心尽力的在维持这个家的和谐、欢笑与圆满,好让我在出门工作时,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就算她心中有什么不愉快,她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或者,她真的从来没有什么不愉快,因为,她不贪心,懂得知足常乐的道理,她……”突然,他噤声,沉默了,若有所悟地深思好半晌后,才又继续下去。“她,真的很早熟,外表像男孩子,个性也像男孩子,却比所有女孩子更温柔细心,体贴又体谅……”说到这里,面纱终于一整个被揭开,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了。他的妻子小夏,外表像男孩子,年龄是少女,却有成熟女人的心胸,不,成熟女人并不一定有她那种心胸。徐莉雅就没有。但小夏,他的小妻子,她是他见过最成熟懂事的女人,而事实上,她今年才刚满二十,然而,她却是一个最孝顺的媳妇、最体谅的妻子、最尽责的母亲。想到这,没来由的,他心头悄然泛起一股温柔。往常,只有在想到爸爸、想到女儿的时候,他才会有这种温柔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想的是他的妻子小夏,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是小夏那张男性化的脸。忆起她因看悲情剧而嚎陶大哭的时候,五官扭成一团,眼泪鼻涕化成一张大花脸,凭良心说,真的是丑到一个不行,以往,总是让他想离她愈远愈好;现在,却只是让他想温柔的笑叹。就像看见萱萱扯着自己刚换下来的纸尿布,嘻嘻哈哈的摇两下便想往嘴里塞,那种又想笑,又想叹气的温柔。不同的是,对萱萱的那种温柔,总是让他溺爱的亲亲她后,代替尿布陪她玩。而对小夏的那种温柔,却会使他想怜情的抚慰她,若是不成功,就直接拖上床去做更进一步的“安抚”吧!这种心情,他从来没有过。他动心了吗?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他没有经验,所以毫无概念。然而,他能确定的是,往后他跟小夏的相处会不一样了,因为她不再只是“某个人”而已了,这个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虽然没有血缘的连系,却有另一种同样深刻,分不开、切不断的牵绊。他们一起经历那段惨恻黯淡的哀伤时光,也互相倚赖着一起度过那段痛苦至深的日子。她是他的老婆。爸爸陪伴他长大,而老婆将陪伴他到老。“你……”见容惜莲述说着他的妻子,表情透着若隐若现的温柔,那是她求了七年而不可得的,徐莉雅心中油然涌现一股酸味,几分嫉妒,几分不甘愿。“再怎样,她也不过是个男人婆而已,根本带不出门的!”说这话时,她是很自豪的,那个男人婆怎么可能比得上她!容惜莲两眼阴鸷地眯了起来。“而你跟你女儿都是杀人凶手!”瞬间,自豪的气势消再无踪,徐莉雅畏缩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当时晓妍……晓妍也才五岁啊,我说过,她是个窝心体贴的孩子,不想看见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