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廿五又怎么了?”
“腊廿五,磨豆腐。”刘香嘴里振振有词,“我妈说,今天要吃豆腐,来年就平安如意了。”
“你真傻假傻啊?记吃的记这么清楚!”卞鹤轩服了,这傻子,有毒,“买豆腐干嘛啊,那么多人,没半小时买不……”
“大哥给买吗?”刘香一边问一边拿眼睛里的闪光灯晃人。
再不愿意逛超市,卞鹤轩也是服了:“买吧,买吧,排队去。”真没辙没辙的。傻子有毒,他可能中毒了。
不就是个豆腐嘛,问自己要东西的人多了,第一回遇上要买豆腐的。卞鹤轩摸兜儿,准备拿手机。一会儿小傻子排队肯定特好玩儿,得拍照留个念。
新手机还没存过照片呢,新年,新气象。第一张照片,就从傻子开始吧。
第31章哥买买买
刘香看大哥拿手机,心思全在豆腐上,势单力薄地纠正着:“还有,不是傻子,是轻微智障。我妈说,今天必须吃磨豆腐。”
“吃吃吃,今晚上就吃。”说完,卞鹤轩哑口无言。不行,抽根烟压压惊吧。他觉得傻子一把妈亮出来就像红牌警告似的,小心夜里我妈治你。
一摸兜儿,烟没带。行吧,惊着吧。
“不是,你妈还教你什么了?过个年这么多说法?”卞鹤轩问,他觉得傻子妈要是活到现在,过个农历年能拍出一部舌尖上的阿姨。傻子记别的不行,记吃他牛逼着呢。
“说腊廿五,磨豆腐。腊廿六,炖羊肉。腊廿七,吃公鸡。腊廿八,把面发。腊廿九,蒸馒头……”
一个字一个字的,和卞鹤轩小时候,逢年过节胡同里的吆喝声渐渐重叠了。那时候,过农历年是头等大事,胡同里挨家挨户串喜气,一串吉利话,从百岁老人嘴里传给刚上小学的皮孩子,皮孩子套着膝盖打不过弯来的棉裤,拿一串小响炮,等着下雪天嚷嚷,雪片震得噗噗从檐顶往下掉。
“过大年,腊廿三,糖瓜粘……”
卞鹤轩听过街坊孩子喊,十五岁之后,就再没听全过。他出去闯去了,就一身莽气,一副硬骨头,拼不赢就没打算回来。再回小胡同就快十八了,又黑又瘦又高。回家那天,街坊看见他了,擦身而过,没认出来这就是卞芸那个儿子。
傻子这个记性,能背出这么长串来,傻子妈这是教了多少遍啊?
刘香不懂大哥为什么出神,以为大哥不让买了,开始推轮椅:“不要了,不要了。”
“别走。”卞鹤轩直接把右腿支地上,刹车似的,“多买点儿,给我妈也称上一块儿。”
“诶?那大哥你等我啊,你听话。”刘香缓了一秒,觉得被委任了天大的任务,大哥不仅让他买豆腐,还给阿姨买呢。
真高兴。
两块现磨的北豆腐,卞鹤轩足足等了半小时。
“大哥,今天人特别多呢。”刘香用手托着豆腐,怕碎了。其实北豆腐没那么容易就碎了,但他觉得这是给大哥和阿姨的,碎了,拿出去不好看。大哥头一回叫他买东西,不能碎了。
卞鹤轩坐轮椅,怀里抱着购物筐,筐里并排两块豆腐,觉得这个年挺有年味儿的。
“大哥,我们坐电梯去吗?”刘香看大哥还不愿意走,“是不是,想吃糖三角了?”
“我他妈还想吃唐三藏呢,你就知道糖三角。好不容易来一趟,把你那些羊肉公鸡大馒头一起买了呗,省得你成天念经似的。”卞鹤轩说。
出乎了卞总意料,刘香很会买吃的。买羊肉不买羊肉片,专门挑小羊肋排,买鸡肉不挑鸡胸肉,买得鸡腿和翅根。大馒头也不买精白面儿的,挑的是粗粮,还嵌一颗大红枣那种。最要命的是,傻子拿了一大包糖三角,家庭装的,这是有多爱吃糖三角啊!
“呦,这么多啊?你会做吗?”卞鹤轩被傻子推了个人少的地方,干等着。心里那座火山又要爆发了。
傻子选什么地方不好,选他妈冷藏室门口,这地方是人少了,快把他冻傻逼了!好几次卞鹤轩都想自己换地方,可是想了想,没动。
傻子就记住回这里找他,他怕自己擅自挪窝了,小傻子找不到人,该着急了。就这样冻了快一小时,那十几张排队的照片都把手机看没电了,卞总很伤。
“会,我会做,大哥,我真的会做。我学做饭的。”挤了半天队,刘香别着的小发卡歪了,他把东西放进购物筐里,长长吁一口气,大功告成。在马甲上抹了抹手,自己还知道摘发卡重新夹一下,把刘海全别到脑袋顶上去。他没时间观念,一逛超市就停不下来。
“怎么做啊?”轮椅往直梯去,卞鹤轩连挨冻带烟瘾,抖着右腿。
“羊肉,用豆瓣酱,给大哥做香焖羊排骨。加上香菜,特别香!”看得出,刘香真是爱做饭。
“香菜?比你还香?”卞鹤轩看着怀里那捧香菜,发愁,烦死了。
谁要抱香菜啊,还是孩儿面好闻。
刘香已经在脑子里架上锅了,跳过了大哥的问题:“等后天,我买可乐去,给大哥做可乐鸡翅。”按了电梯下行键,他喃喃地说:“其实我不太会做鸡,大哥,我就会做这一个,你爱吃可乐鸡翅吗?”
卞鹤轩顶着自己的俊脸,正经地笑了笑:“就吃这个鸡了,做它!”
进口零食区一下就冷清了,有两三人群晃悠。不是买不起,一袋零食能贵出多少?而是年底不买这些虚的,百姓过年还是认老牌子,徐福记的糖,椰汁热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