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经常在新闻里看见你。”齐思卉放下啤酒,仰头看着不断掉落的雨幕,说:“你真人变化挺大的,如果不是你喊我,我都不敢认了。”
隋聿正低头给街对面的池一旻发着微信,说自己遇见朋友了,让他在车里稍等一会儿,如果觉得冷,就把暖气开起来。
“女朋友?”齐思卉无意中瞥见了隋聿的手机屏幕。
隋聿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收起手机,问齐思卉:“你怎么会在这里工作?”
齐思卉和隋聿同paradox的其他成员一样,因为乐队相识于高二那年。他们不是同学,高考后也没有考上同一所学校,但都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留在了b市。
齐思卉的大学虽不如隋聿的好,但也是一所211重点,学的还是现在最热门的金融专业,所以在便利店里遇见她,隋聿是有些惊讶的。
“瞧少爷你这问题问得,没钱呗。”齐思卉和过去一样,一点也没变,听见隋聿这么问,她玩笑道:“一个冷知识,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有钱的。”
听齐思卉这么说,隋聿也笑了,笑容隐没后,他给出了一个肯定答案:“这些年你过得不好。”
齐思卉没有否认,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她没有给自己找借口,低头又喝了口酒,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当年的乐队里一共有五个人,除了齐思卉和鼓手俊文外,剩下三个人的家境都不错。和他们三个人的玩票性质不同,出生在普通的工薪家庭齐思卉,反而一直把音乐当梦想,并且下定决心要走这条路。
齐思卉说,在乐队解散后,大家各奔东西,但她始终放不下音乐,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工作也没有考研,而是坚持写歌,抓住一切可以唱歌的机会继续表演。这期间她和别人组过乐团,也参加了不少选秀,但都没有什么结果。
一转眼,她就来到快要三十的年龄,大学学习的专业已经荒废,唱歌唱不出头,彻底放弃也不甘心,所以就靠打点零工维持生计,继续留在这个行业里寻找机会。
说到这里,齐思卉不忘打趣自己,她这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一条路走到了黑,做着自己没资格做的美梦。
说完自己,齐思卉又和隋聿说了一些其他人的情况,聊到俊文时,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高兴地对隋聿说:“你知道吗,俊文的妹妹也已经上大学了!还是985名校呢!”
隋聿的反应很平静,他望着人行道旁不停闪烁的红灯,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
俊文是乐队的鼓手,在乐队签约星途之后不久因为抑郁症发作自杀,俊文死后的这几年,他的妹妹一直是隋聿在资助,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姑娘的近况。
只是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
“哎,如果俊文还在就好了…”说道这里,齐思卉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突兀地截住了话头。
隋聿并不介意,接着她的话往下说:“耀廷出国了,柳园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俊文死了,你在便利店理货,我么”
隋聿想,至少自己表面上看上去确实很风光,他自嘲地笑了声,看向齐思卉:“你们有没有后悔认识我?”
“别这么想。”齐思卉伸手拍了拍隋聿的肩膀,说:“每个决定都是当事人自己做的,你也许是外因之一,但不是你的错。”
隋聿知道思卉不过是在安慰他,因为不管从什么角度剖析过去发生的事,他就是那一切的导火索。
乐队建立那年,隋聿才上高二,一开始几个未成年的孩子只是抱着闹着玩的心态,没想到被他们闯出了名堂。隋聿上大三那年,乐队签了经纪公司,签的是当年影响力最大的星途音乐,得知这个消息的同行无不艳羡。
那时paradox已展露头角,风头正劲,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有了专业的团队后,从此开启一段全新的征程,更上一层楼。
但是谁也没想到,签约之后,等待乐队的是无休止的雪藏。
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原因,隋聿等人好几次去公司要说法,都无功而返。黎耀廷脾气暴,甚至在老板的办公室里动起手来,都没有给他们打来一个结果。
就在隋聿他们请了律师,准备和星途打官司的时候,鼓手俊文抑郁症复发,在自家的浴室里烧炭自杀了。
事情闹大后,星途才派了个不大不小的副总出面。隋聿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星途的老板许总和隋光明是老相识,他和paradox签约根本不是为了打造他们,而是受老友之托,故意签下隋聿的乐队,然后将他们彻底雪藏起来。
这是隋光明对隋聿脱离他掌控的惩罚,同时也是警告,是胁迫,是规训。
因为这件事,父子俩之间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当时不断传出各种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甚至一度影响了云图的股价。
最后这场战争是以隋聿退出乐队回到云图,星途还乐队自由身结束,重归自由的paradox出来活动后没多长时间,就因为沉寂了太久,又失去了两个重要成员,很快就宣布解散,从此乐队没有了,死去的人也再也不能回来。
“所以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你也未必就比我们过得,你会不会觉得老天爷对你不公平?”多年之后再回忆起这段往事,齐思卉有了不同的感慨:“就像电视剧里常演的,二代太子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和家族抗争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