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拉真的批复,对比着他那套有关宗教政策的错误思想来看,也算表现了足够的公正和仁慈,因而其后有相当长一段时期,基督徒常据此来为自己辩护。图拉真皇帝并没有表现出宗教法庭审问官的那种热情,一定要查问出点滴的异端邪说,使被判罪的人数越多越好,与此相反,他更关心的倒是保护无辜者的安全,而不是防止犯罪者漏网。他承认要制订一套普遍适用的法律甚为困难;但他颁布的两项较为宽大的法令对一些受折磨的基督教徒倒起了支持和保护作用。他虽然也明令指示地方官员惩办那些已经依法定罪的基督教徒,但出于人道的考虑,又自相矛盾地禁止他们对假定的罪犯进行审讯。
他同时还规定不要因有人告发便立即进行追究。对匿名指控,这位皇帝一律拒不受理,认为这种可鄙的做法有损于政府公道;因此他严格规定,如要以信奉基督教异端给人定罪,便必须有光明正大的控告人正式出庭作证。也还完全可能,任何充当告发人这样一个招怨的角色的人,都必须公开说明他产生怀疑的根据,具体指出被控告的基督教徒在何时何地参加过什么秘密集会,而且还要列举出一大批基督教徒对外界异教徒严格保密的种种内部情况。如果他们的指控奏效,他们将招致一个人数众多而又颇为活跃的集体的痛恨,遭到思想比较开明的一部人的谴责,并将一如在其它任何国家和任何时代一样,被视为卑鄙的告密者。反过来,如果最后证明他控告不实,按照哈德良皇帝颁布的一项反坐法,凡诬告自己的同胞犯有基督教异端罪者,将受到极为严厉,直至死刑的惩罚。个人之间或出于宗教考虑的仇恨,当然有时候也可能会压过了遭受侮辱和危害的极其自然的恐惧;但我们却也很难想象,对于如此冒险的一种指控,罗马帝国的异教徒们会不经意地轻易一试。
一种常被用来逃脱法网的计谋,颇足以证明他们常常如何有效地制止了一些出于私人仇恨,或出于迷信狂热而定下的害人的计谋。恐惧和羞耻之心只对个人具有强大的节制作用,但在一个盛大的、喧闹的集会上,它的作用便会丧失殆尽了。那些虔诚的基督教徒,有的希望获得,有的又力求逃避殉道的光荣,因而他们或是迫不及待,或者提心吊胆地等待着按规定又将来临的节日庆典和竞技会的到来。一到了这种场合,帝国各大城市的居民全都会聚集到竞技场或者露天大剧场去,那地方的气氛以及在那里举行的各种宗教仪式全都能激发起他们的狂热情绪,而淹没掉他们的人性。当无数的观众头戴花环,满身经过香薰,用牺牲的鲜血净化过自己的灵魂,置身于他们的保护神的神像和祭坛之中,全部沉浸在他们认为是他们的宗教信仰所必不可少的一部分的欢乐之中的时候,他们便会想起,只有基督教徒憎恶全人类共有的诸神,他们怀着阴暗心情拒不参加这庄严的集会,看来就是在对这公共的页面喜庆活动进行侮辱或表示厌恶。如果帝国最近遭到过任何灾难,比如一场瘟疫、一次饥荒,或一场战争失利;如果第伯河泛滥成灾,或者尼罗河水没有漫进地里;如果发生过地震或者季节的寒暑失调,那么迷信的非基督教徒便相信这全是基督教徒的过错,他们的罪孽和渎神活动,虽得到过分仁慈的政府的宽恕,上天却终于震怒了。在一大群狂乱的、被激怒的暴民中,诉讼案是不会按正当的法律程序进行的;在一个被野兽和格斗士的鲜血染污的露天剧场里是不可能听到怜悯的声音的。巨大人群的不耐烦的吼叫声指控基督教徒是所有的人和神的公敌,呼吁判处他们最残酷的刑罚,而且会在这个新教派中挑出一两个出头最多的人物,带着无比激愤的情绪呼喊着他们的名字,要求把他们立即抓来扔进狮子房去。主持这类集会的行省长官和地方官,一般都会满足民众的这种要求,牺牲几个最惹人恨的基督教徒,以平息他们的怒火。但是,一些罗马皇帝的明智保护了基督教徒,使他们免遭暴乱群众通过这种任意指控的办法给他们带来的伤害,而且还公正地谴责了这类做法,认为这既不符合他们的坚强统治的要求,也有损帝国政府的公道。哈德良和安东尼&iddot;皮乌斯的敕令都明确宣布,集会上民众的呼喊永远不能作为对热心信仰基督教的人定罪或进行惩罚的合理见证。
3定罪之后也不一定必将服刑,那些通过证人的证词,或甚至自愿招供,充分说明自己有罪的人也仍然自己掌握着选择生或死的权力。因为使地方政府官员最为忿恨并不是过去的罪行,而是目前的抗拒态度。他们自信对被定罪的人提出了非常宽大的赦免条件,因为他们只要同意在祭坛上敬几柱香,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在一片掌声之中当场被释放。一个仁慈的法官的责任,大家都认为,应该是竭力感化,而不是惩罚那些迷途的狂热分子。他们根据被告人的不同年龄、性别和具体处境而采取不同态度,常不惜屈尊为他们一一指出活着将如何如何充满乐趣,死亡是何等可怕;他们苦口婆心地劝说,有时甚至于请求他们要多少对他们自己以及他们的家人和亲友有几分同情之心。如果劝说和威胁都不起作用,他们还会使用暴力;于是皮鞭和刑架便会用来以补充劝说之不足。为了制服一个在异教徒看来如此顽固、如此怙恶不悛的罪犯,他们会不惜使用各式各样的酷刑。古代的基督教的辩护人多曾真实而严厉地指责过他们的迫害者的这种离奇的行为,他们违反一切原则和正当的法庭程序,使用酷刑的目的不是要强迫罪犯承认自己所犯罪行,却是要他否认自己的罪行。其后接连几代的修道士们孤寂无聊,竟以研究早期殉教者所受各种死刑和苦刑为乐,他们更挖空心思自己发明了许多想入非非的离奇的酷刑,特别是他们公然假想,狂热的罗马政府地方官置一切道德观念和公共廉耻于不顾,竟然对那些他们无法征服的人进行奸污,而且下令说对那些拒绝被奸的人可以使用最野蛮的暴力。据说那些视死如归的虔诚的妇女往往被迫受到更严酷的考验,要她们决定,在她们看来宗教信仰和自己的贞洁究竟何者更为重要。奉命前来奸污她们的淫荡的青年事先都曾受到法官庄严的告诫,要他们对那些不愿向维纳斯爱神的祭坛敬香的渎神的处女,必须尽最大的努力来维护爱神的荣誉。可是,他们的强暴行为一般都不能得逞,总会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及时进行干预,使这些贞洁的女基督教徒终于免遭即便是身不由己的蹂躏。在这里我们不能不讲明,在比较古老的,也比较更为可1信的教会的记录中,却很少有这类夸大其词的污秽的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