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旅长租了一辆崭新锃亮的好汽车,也不带小毛子,自己横冲直撞的开过来。大家一见他进门,立刻一团和气的欢呼,有人领头笑道:&ldo;唐旅长,今晚怎么个消遣?你挑个地方!&rdo;唐旅长穿着一身又薄又软的灰鼠皮袍子,马褂领口翻出一圈短短的白色风毛,簇拥出他那张冻成粉红的脸蛋:&ldo;我挑啊?我挑不出来,反正别去秋香别墅,那里的姑娘岁数太大,我见了都想吃奶叫娘。&rdo;然后他迈步踱到盛国纲团长身后,抬手用力一拍对方肩膀:&ldo;嚯!老盛这身打扮,帅啊!&rdo;盛国纲是个仪表堂堂的青年,今日身着便服,穿了一件英国式的皮夹克,显得魁伟高壮而又利落摩登。为了表示谦虚,他哼哼笑了两声,沾沾自喜的答道:&ldo;帅个屁!&rdo;这样一群人连吃带喝,信口胡说,粗俗的了不得。及至闹到酒足饭饱了,便又一窝蜂的前去妓院找乐。他们挥金如土而又穷凶极恶,妓院不愿意招待他们,同时又不敢不招待他们。他们把风花雪月的高级烟花巷搅成了不见天日的低等野鸡窝。如此到了半夜,唐安琪晕晕乎乎的玩足了兴,却是忽然很想回饭店去。这几天他出门,虞师爷也出门,两人几乎不打照面,他想念虞师爷了。于是他穿了衣裳扔了钱,自己开车回利顺德去。寒冬腊月,午夜时分,万籁俱寂。天空夜幕无星无月,街上路灯明明灭灭,路上结了冰雪,溜滑的让他不敢快开。忽然一阵旋风立在了汽车机盖上,扭曲旋转卷起雪沫,长久不散。唐安琪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觉得此情此景十分瘆人。略略加快了速度想要驶过旋风,然而旋风跟着车走,在车灯照耀下蜿蜒漂移。正当此时,车窗嗡嗡震动起来,一阵大风掠地而过,卷起一片浮雪,白茫茫的遮住道路。唐安琪正是心惊,觉得此情此景实在邪性。偏巧旁边路灯骤然大亮,随即却又彻底黑暗。于是他双手握紧方向盘,小心翼翼的开车,生怕车轮打滑,会连人带车一起翻到路边臭水沟里。前方狂风渐歇,视野慢慢恢复清晰。唐安琪微微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正是要从喉咙口向下落去,哪知就在此刻,忽有一个雪白毛球从天而降砸到挡风玻璃上,唐安琪下意识的一脚踩了刹车,在强大惯性下合身向前扑去,同时就见那雪白毛球紧贴玻璃露出狰狞面孔,正是尖牙利齿双目如灯,还带着斑斑的红色血迹。唐安琪登时就吓傻了,双手松开方向盘大叫一声。一声未停,前方疏忽间又冲来一个雪白影子,&ldo;咣当&rdo;一脚跃上机盖,直奔着挡风玻璃就扑了过来。唐安琪这一晚喝酒寻欢,本来便是头脑混沌,身体空虚,如今又遇到这种异事,竟是当场崩溃,推开车门就往外跑,一边跑又一边鬼哭狼嚎。恍惚中觉得有人拉扯了自己的手臂,他回头一瞧,就见一名白衣男子抱着那团雪白圆球,正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唐安琪的酒劲彻底涌了上来,歇斯底里的向后退却,同时拼命挣扎着大哭大喊:&ldo;鬼啊,鬼啊……师爷救命啊……&rdo;那人见他吵的热闹,便松了手。而唐安琪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一歪身就滚到了路边的臭水沟里。一头撞上水沟冰面,哭喊声戛然而止‐‐他晕过去了。翌日天明,唐安琪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就觉着自己这一觉睡的挺舒服,可是环顾四周,他却是发现自己身处陌生地方‐‐是间挺干净暖和的小屋子。他低头揉了揉眼睛,同时觉出了头疼。抬手一摸后脑勺,他摸到了一个大包。他愣住了,眨巴眨巴眼睛,他想起了昨夜事情。身上衣裳是很齐整的,他直接伸腿下地穿了皮鞋。推房门走出去,他被飕飕小风一刺,立刻打了个冷战,彻底清醒透了。眼前是座大四合院,青砖漫地,一个人高马大的光头小子拿着大笤帚正在扫雪。抬眼看到唐安琪走出来了,他也不招呼,径自拖着笤帚走到上房窗前,抬手轻轻一敲玻璃,然后声音半大不小的说道:&ldo;干爹,他醒了。&rdo;上房房门一开,一名男子走了出来。那名男子相貌端正,无甚特色,穿戴也平常,身姿倒是十分挺拔。走到唐安琪面前,他和颜悦色的问道:&ldo;你没事吧?&rdo;唐安琪上下打量着他,心中十分困惑:&ldo;你是……&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