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要照片?”
“不是。”
“郭家伦在休息,他下个星期打算见影迷,你届时看报纸留意时间地点吧。”
大门被关上。
我呆了一会儿才回到家中。
表姐笑,“吃了闭门羹是不是?”
“我不明白。”
“不明白也要明白,大明星怎可能接见每个影迷。”
“他明明说他疲倦,他想退出。”
“你在说什么?人家还要赚大钱呢,休什么鬼息。”
他明明那么说,脸上且已露出异常劳累的神情。
但为势所逼,又得做下去,一直做,做到没人要看他,在台上倒下去为止。
他们在台上出生,也在台上死亡,整个人生在舞台上渡过。
我黯然。
表姐问:“喂,你怎么了,小朋友。”
“我不是小朋友。”
表姐哈哈哈的笑起来。
郭家伦搬走了。
大卡车来运家私杂物,我告一整天假,守在门口观望。许多簇新的东西都不要了丢弃在那里,连女佣人都摇头叹息:“浪费过度,当心下半辈子。”
我连忙说:“不关郭家伦的事,他又不知道。”
他根本不在,无暇理这些琐事,都是旁人糟塌他的财物。
花了一个上午,人去楼空,终于都走了。
我过去张望,落地长窗内只余下寂寥。
我静静的想:郭家伦会不会再重振雄风,打退后浪?他经过许多场战争,才争夺到今天的位置,他对斗争有丰富的经验,他的人生中充满突破,一次又一次,他征服困难。
他是战士,生命力一定比平常人强,他会的,他会得克服难关,我们会得支持他。
这些年来,他什么没有见过,父亲曾说,人生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其间抓到多少就多少,根本也是白白得来的,他会想得开。
我站在他家门口许久许久,作为一个影迷,我祝福他。电梯这家大厦的升降机速度极高,由底层到四十七楼,总共需要二十秒钟,精神不佳的那一日,这甘秒钟就能令你耳膜震痛,故此只能张大嘴以减轻压力,即使人家看到会想“哪儿来的伤傻女”,也顾不得了。
电梯的设备很新,没有按钮,只有一格格的小型感应器,一碰便有记录,届时停站。开头以为是手指上之热度令感应器生效,后来发觉戴着手套,也一样起作用。
科学一向是神秘的,不是我这种光在大学比较罗伦斯与其他廿世纪英国文学的人可以了解
电梯内亦没有“正在上升”的指标,到达某一层,有暗红色电子数码题示,同时有一把机械化、平板、低沉的声音,用英语报告“你在第十一楼”,或是“你已到达三十五楼”。
很可怕,十足十是老板的腔调。
我不喜欢这部电梯到绝点,因为它内部到处镶着镜子,前幅跟后幅对照,形成无数人影,猛一抬头,十足十鬼影幢幢,一时间也分不出是友是敌,是阴是阳。
这部电梯是迷离境界,随时准备带人到不知名的空间去,这已为一个叫卫斯理的人所证实,他写过有关电梯与大厦的故事,非常恐怖。
再不喜欢它,每天也起码得搭乘它两次。
不喜欢有什么用?
谁喜欢上班,谁喜欢装笑脸,谁喜欢过这种枯燥寂寞的日子?
命中注定你要进入这种模式,你就得过这种生活。
今天是我生日,感慨特别多。
不是没有人送花,不是没有贺电,但不知后地,情绪非常低落,顿生“无才可去补苍天,在人红尘若许年”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