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呆似的坐在花前,比什么时候都寂寞。
一个月中总有那么一两天,情绪特别低落,看到什么讨厌什么,派钱给我也会给我骂,今天便是其中之一天,闷得天昏地暗。
天上紧起乌云,看样子不到一会儿要下雨了,宾客纷纷避到客厅去。
一阵风,将白桌布卷起。
我仍没有进屋的意思……
咦,那是谁,谁站在影树下。
雨点落下来,不密,但见豆那么大,淋上身上,便是一大斑点。
我走过去,同那树底下的人说:“下雨了,当心淋湿。”
那人笑起来,“你说我,倒不会说自己,难道你不站雨下不成。”
我唉呀一声,与她同时走到帆布蓬下去躲避,两个身体差点碰在一块儿。
是位小姐,穿着白衣,一脸寂寥。
我不想说话,她也不想说话,两人索性点点看雨。一站好久。
这种分龙雨下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
我像是认识这位小姐已有大半生,熟络地说:“进去吧。”
她不语,点点头。
一双眼睛像是见过的,也许是前生,怎么会如许熟捻。
我有种找到的感觉。欢聚每隔一年我们都见一次面,我们是华英女中七七年那届的甲级毕业生。
毕业那日,我们约定时间地点,一年一度,七月七日,下午七点钟,在希尔顿咖啡厅等,不再另行通知。
一连几个七,那是十多岁的女孩子贪玩,不过也有深意,容易记,忘不掉,到时到候,跑到咖啡厅去等,错不了。
头一两年,到的同学比想像中的多,希尔顿是我们学生时期所知最豪华的饮冰室,常在该处逗留,长大后虽然知道有其他地方,但感情上不放心,见老同学,当然回老地头,大家都没有异议。
那年我们有三十五个毕业生。
七八年欢聚,竟然有二十八人。许多在欧美上大学的,因暑假回来,赶上见面,嘻哈大笑,声震整个咖啡厅。
开心得不得了。
我记得大部份同学都升了学,也有好几位已找到职业,莉做空中侍应生,当时还相当流行这一行,大家都很羡慕,她绘形绘色地告诉我们,受训期间,是如何慌乱,发薪水该天,又如何兴奋。
我记得那日回家,声音都哑,大家争向报导,各同学念的科目干奇百怪,什么都有:医学。法律。电脑,经济。文学、语言,会计。政治。最好笑是张小旦,她竟然跑去读纸张科学,我们都笑,说别的科系不收她,所以越考越冷门。
说到冷门,念地质学的有陈港生,海洋生物的有欧媚明。
我?最平凡不过,征得父母同意,念纯美术。
他们都佩服我够勇气,美术学生的前途有限,往往毕业等于失业,但这是我唯一爱好,没法度,也感激父母辛劳工作,维持家境小康,好让任性一下。
最令我们张大嘴诧异不已的是任美玲,她告诉我们,决定结婚,定在十一月请吃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