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在肆无忌惮地把玩对方的庸俗愚昧,以此来告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可裴行端总是卑劣的那一个。
从来就没有什么三教九流,高低贵贱,只有我的一心向你。
是的爱意温柔为你镀上圣光,没有我你什么也不是。
没有桑渴的裴行端什么都不是。
裴行端其实万分想追上去问一问桑渴,刚才她那句再陪他走一段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竟然沉醉至此,以至于在这样沉默相守的幻觉里飘飘然到得意忘形,亦或是他不敢就此打破这样和平的僵局。
这样很美好,桑渴走在前边,而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头默默守着她。
哪怕不能说话,这样也已经很美好了。
就像是夫妻吵架,耍小性子的妻子跟丈夫闹情绪一样。
且他害怕,裴行端他害怕如果问的话会从桑渴嘴里听见残酷的,她要逃离的真相。
那样太残忍了。
似乎也只有这样,牢牢距离她一米远,默默守着她,桑渴才不会对他露出厌烦想走的表情。
裴行端唇瓣有些干,但却甘之如饴。
一直跟着,桑渴走得很慢,他亦然。
其实桑渴一直都走得很慢,只可惜以前的裴行端从不在意。
路上没什么人,车站附近都是些工厂,垃圾站。
黑烟一如既往从工厂高楼的烟囱里甚嚣尘上,弥散在蓝白色的天空镜面。
烟雾横冲直撞,像是泼了墨。
黑心的,掺了水的墨。
桑渴见了却无动于衷,哪怕经过爸爸曾经呆过的旧工厂,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因为没有人能阻拦城市发展的步伐,哪怕是生态,哪怕是赤裸裸的人命。
裴行端注视着身前那道孤零零的,套着军大衣的身影。
不求人不黏人,她坚韧到又全然不像是小时候。
其实,他们都长大了。
成长是悄无声息的过程。
将年幼无知四个字的打碎了再拼凑好,再打碎再重塑造,直至与这个世界完美契合。
走啊走,走得慢极了。
这一走他们直接走到了岚河边上。
河流绵长,穿城而过,他们身处下游。
人来人往,城市天空哭出娇羞的霞红。
“裴行端。”桑渴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背对着他,女孩子像是思忖了良久。
裴行端脚步应声而顿。
“就走到这吧。”她说,半垂着头,拢了拢宽大的袖口。
口吻淡薄。
衣服上其实还残留着爸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