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恳切地劝道:&ldo;老爷,他固然该死,可是毕竟是你学生,是你带来的人,办事能干可靠,你在德国也少不了他。再说,一个年轻男人,长期没有家眷在身边,欲念蠢动,克制不住自己,也是在所难免。&rdo;
洪钧忿忿道:&ldo;胡说!欲念再克制不住,也不能在师母身上打主意呀!这样的人还叫人吗?跟禽兽有什么区别?&rdo;
&ldo;现在他想必也心中有愧,不敢再冒犯我了。你就忍了这口气,装不知道算了。&rdo;
&ldo;我忍了这口气,可是这样卑劣的人谁知道还会干出什么样的坏事来?不行,我决不能再留他在这儿了,非革他的职不可。&rdo;
&ldo;老爷,你革了他的职,他岂不恨你一辈子?将来一旦有机可乘,他不会挟嫌报复于你?&rdo;
&ldo;我洪某做事为人堂堂正正,岂能怕这种小人!……好了,你别说了,我自有主意。&rdo;他断然地说。
彩云无奈地望着他。
洪钧和大多数中国男人一样,平日里有绝好的涵养,但倘若发现自己戴了绿帽子,哪怕是假的,或是半真半假的,那是决不能容忍的。那些山民村夫遇到这种事,恐怕会拔出刀子、操起木棍向对方砸去,再把老婆狠揍一顿,弄出人命也是常有的。而有身份地位的人则会藏恨于心,或者施计报复。陆凤翔对曼伶就是如此,只恨没抓到孙三了。如今洪钧碰到这么个下级和学生,竟敢置人伦于不顾,在老师头上动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洪钧是决不能容忍的。于是他第二天就命人把汪季达找了来,在小客厅里脸色阴沉地等着他。
汪季达那天慌乱地从彩云卧室回到前院平房的住处后,又恨又恼,半宿也不能入睡。他感到自己真是不走运,竟栽倒在这样一个女人手里。想当初他无论在上海还是在北京,和不下几十个女人有过交往。那些窑姐当然会一切听命于他,不用费多大力气。就是书寓里的高级妓女,像花小宝之类,他也是玩得滴溜转。他还交过两位名门闺秀,对于他的触摸,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莲,不敢声张半点。偏偏这个赵彩云,红倌出身的姨太太,那么风骚妩媚,却打了他耳光,让他什么也没捞着。想想真是窝囊透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现在洪老爷回来了,自己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胆子把这件事说出去。倘若她不说,那就是心虚,自己还会有机会,一定要把她弄到手,尝尝状元夫人是什么味道;倘若她告诉了老师,那自己就来个死不认账,告她勾引自己,把屎盆子给她扣回去。哼,大不了老师赶自己走,量他还不敢这样做,因为捅出去对他也没好处。
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汪季达错误地估计了洪钧,小看了老师的实力。他设想的两种情况并不完美,洪钧什么理由都没讲,什么细节都没问,就摊牌了,反而让他措手不及。
洪钧开始并不谈彩云之事,只是让汪季达把那张高价买回的地图取来,并且把有关买地图的文件全都拿来,让他交给另一名陈秘书。洪钧又把地图亲自细细看了,叫陈秘书锁在大柜中,然后让陈离开,留下汪季达,自己单独和他谈话。
三十五、驱逐汪季达(4)
&ldo;季达,你这几日除了办地图之事外,还忙了些什么?&rdo;
汪季达交了地图,心中有些发毛,现在洪钧又板起脸问话,看来小师母一定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师。但是他仍若无其事地回答道:&ldo;日常事宜桩桩件件皆已办妥。&rdo;
洪钧冷冷笑道:&ldo;哦?皆已办妥?好哇,那你可以回去了。&rdo;
汪季达不解地问:&ldo;回去?回哪里?&rdo;
洪钧一拍桌子,厉声喝道:&ldo;你这么聪明的人还猜不出来吗?回国!你已经被革职了!&rdo;
汪季达吓了一跳,惊慌地问:&ldo;革……革职?&rdo;
洪钧冷峻地注视着他,加重了语气说:&ldo;对!&rdo;
汪季达声音发颤,语无伦次地说:&ldo;老师,我……&rdo;
&ldo;你做了对不住我的事,自己心里明白。&rdo;
面对洪钧犀利的目光,汪季达一下子乱了方寸,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准备好的对策在这里似乎用不上了。但他很快地调整了一下情绪,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说道:&ldo;我没有做什么呀,冤枉呀,老师,您不能听一面之词呀!&rdo;
洪钧正气凛然地斥责道:&ldo;住嘴!不许你再说什么。这是公使馆,官员的行为关系到大清名誉。我洪某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岂能容一个品质卑劣的人在我身边?&rdo;
汪季达张口结舌,抵赖道:&ldo;老师,我,我真的没有做什么……&rdo;
&ldo;还敢狡辩!你脸上的划痕已是铁证无疑,难道还要我写折子向礼部秉奏吗?去,把公事交代给陈大人,收拾收拾尽快回国。&rdo;
汪季达&ldo;扑通&rdo;一声跪地求饶:&ldo;老师,我这样回国太丢人了,您不是还要访问好几个国家吗?说好了我要去的呀,您不能让我身败名裂呀,老师……&rdo;
洪钧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道:&ldo;不要叫我老师,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也不要你再陪我出访了。&rdo;说完,&ldo;刷&rdo;地站起来,拂袖而去。
汪季达还在叫:&ldo;老师,我冤枉呀,真的不怪我呀,是夫人勾引我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