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英摇了摇头:“草民不知二人身份,不过在送二人入房之后,隐约听到他们提起一个袁侍郎,这袁侍郎似乎就是请他们到柳飘香来的人。且在杀了思春之后,他们最担忧的竟不是杀了人的事,而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曾出现于此。直到两日后,刑部才抓了草民下狱,再之后……就是胁迫之事。”
不待门外议论之声再起,韩昭面向人群的方向接着道:“十二月初一春闱试题由谢太傅亲手送到礼部后,礼部每日依照侍郎袁守正编制的轮值表,每晚三人,轮流看守锁着试题的阁楼。而十二月初十,轮值表上编的是袁侍郎、庚郎中和陆郎中。何以三人中的两人会偷偷摸摸的出现在柳飘香?那是袁侍郎安排,说是使开他们以便偷窥试题也好,不过更为可能的是袁侍郎与二人交易,请他们寻花问柳,就算出事了二人也可推脱自己不在场,而袁守正则可独吞试题。庚陆在柳飘香寻欢作乐的同一时间,袁守正拿着三把钥匙,打开了柜子上的锁,偷窥试卷。”
“荒谬!袁守正四品侍郎,为何要大费周章为区区一介春闱士子行龌龊之事?”
转过身来面对怒气冲冲的王征明,韩昭不慌不忙的道:“这就要从刑部魏尚书魏说起。魏尚书不仅在平康坊案和舞弊案中一直担任着穿针引线的角色,更是一早便给顾允在刑部里内定了比部员外郎的官职,所以顾允中举,不容有失。只是庚郎中和陆郎中在柳飘香出了意外,让魏尚书的计划节外生枝,不得不先为两位郎中遮掩罪行,以免袁侍郎当晚独守试题之事被发现。”
这时刘适“刚好”出列作证:十二月初某日,曾见顾允出入谢府。
谢遥又“恰逢”出列道:“家父对顾允为人一向有保留,是以顾允多次登门,皆只允许其母一支的亲族相见,自己都是避而不见的,此事谢府中人皆可作证。”
“顾允在太傅府中不受待见,长于洛阳的顾族公子在洛阳的人脉还是有的。在有心人眼中,顾允的身份可以牵制顾谢两族,况且比部审核三省六部以及天下各州帐目,在这节骨眼上安插自己人,有谁不想?”
顾允听着堂上堂下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根本没有给他辩驳的机会,这时终于有了一丝空隙,扑通一声,跪地大喊:“大人冤枉!草民何德何能,和尚书大人攀上关系?”
韩昭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和魏康多次出入望月楼,皆有人证。供词要本官为你念一次吗?”
说着还真的拿出一份供词来,正是望月楼的花魁琼玉所写。琼玉曾多次为刑部魏尚书和顾允演奏,还有一次有礼部袁侍郎在场。
顾允还在喊冤:“那也不能证明袁大人曾泄露试题给草民啊!”
韩昭却面朝王征明,一拜道:“王寺卿,下官以为,这试题泄露一案,涉及的应该不止刑部或魏尚书一人;故而下官请求大理寺立案,调查六部之中,还有谁内定官职、透露试题,视陛下公平选材之心如无物,妄图借机结党营私!”
“不必了!”王征明官场打滚数十年,哪里不明白她的用意,沉声道:“魏、袁、庚、陆营私舞弊,泄露试题予考生顾允,另外庚、陆二人涉平康坊杀人一案,所有人等……”深深吸了一口气,“即时下狱。”
皇帝赐韩宋二人官职之时,他已明白,皇帝是要给官官相护已久的官宦世家一个下马威;如今证据确凿,这毛头小子还要牵扯出更多的人来,而作为和魏康关系千丝万缕的人,他也干净不了——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弃车保帅。反正这些人,官位最高的也就是魏康,虽则他一直是自己的得力臂膀,可不论是魏族还是其他几族,世家最不决的就是自小培养为官的子弟。
他也知道,把这五人交了出去,皇帝那边有了个说法,不会也不能要求更多——这就是当今天下,天家和世家之间微妙的平衡。
韩昭前世为官七年,自是明白箇中道理,说出请求立案的话也不求真的彻查到底,只是为了迫王征明作出弃车保帅的选择。
见王征明已经决定结案,她便把袖中卷宗拿出,洋洋洒洒的写下结案之词,双手奉上:“此乃呈给陛下的本案卷宗,请大人细阅。”
王征明见她早有准备,又如何不知她已算好了一切,心下悻悻,只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下便盖上了大理寺卿的印章,把卷宗交给了旁听的内侍。
最后一拍惊堂木:“退堂!”
兴和四年的春闱舞弊案至此落幕。舞弊案的始作俑者顾允被发配边疆,至于刑部尚书、礼部侍郎和两位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