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打开。我把煎饼三裹两裹藏入货柜,去招呼客人。不一会儿工夫,客人就付了钱,拎走了一条喇叭口长裤。付钱之前她也曾问:&ldo;能不能打个折啊?&rdo;我笑得得体:&ldo;不好意思,本店不议价。&rdo;就这一回合,她就欣然掏出了钱包,临了还道:&ldo;其实你这儿的衣服,价钱挺公道的。&rdo;我听得险些热泪盈眶。这已是我今天成交的第三位客人了。在我以翻修店面的形式换汤不换药,治标不治本后,她们皆认为我所售的衣服价钱挺公道。非要等我武装上华丽的表象,她们方能识别出我骨子下的公道,这到底是什么毛病?郑伦在下午三点才挣扎着苏醒,给我打来电话。他刚苏醒后的声音慵懒沙哑:&ldo;媳妇儿。&rdo;我一听,只觉天旋地转,转得我险些跌倒在地、边笑边打滚儿。我唐小仙虽一身质朴,没有婚纱也没有盖头,但也终成了人家的媳妇儿。我娇羞带怯:&ldo;醒了?&rdo;郑伦清了清嗓子,告别慵懒:&ldo;新c黄马上送到,你先知会你妈一声。&rdo;我也告别娇羞:&ldo;谁妈?&rdo;郑伦知错能改:&ldo;咱,咱妈。&rdo;真是的,二人都平白无故多出一个妈来。我打电话给我妈:&ldo;新c黄马上送到。&rdo;我妈将我视为天降救兵:&ldo;你爸已经到了,你自己和他说。&rdo;我只听见我爸夺过电话:&ldo;唐小仙,你说说,你这先斩后奏是怎么一回事?&rdo;我扭曲着关节撒娇:&ldo;哎呀,爸,人家新婚,您这又斩又奏的,多不吉利呀。&rdo;我爸也知错能改:&ldo;噢,噢,我,我不是那个意思。&rdo;我乘胜而上:&ldo;您是哪个意思呀?爸,您这三十岁的女儿,已将结婚作为头等的大事,千军万马阻挡不住。而如今这社会,瞬息万变,我今天不结,明天万一结不了了,您说我冤不冤呀?&rdo;我爸被我说得头昏脑涨,半天才嗫嚅一句:&ldo;可,可你跟你妈,也应该事先告诉我一声啊。&rdo;我一人做事一人当:&ldo;是我怂恿我妈不告诉您的。可我这也是一番良苦用心呀,您说您,鞭长莫及,在南方干着急急得满嘴牙疼,北方的我和我妈还得心疼您是不是?这现在多好,您回来北京,直接见女婿见亲家,多省心。&rdo;就这样,我爸被我的伶牙俐齿撵得节节退败。而这时,我又听电话那边叮咚一声门铃。我妈张罗道:&ldo;快快快,挂了吧,新c黄都到了。&rdo;我爸只好挂了电话,同去张罗了。而这边,我唐小仙佩服自己的口才佩服得五体投地。傍晚五点,我在店内关了店门关了灯,借着夕阳西下,红光满面地数了数钞票,再掏出账本和计算器,专心致志地结了账。这周一的利润,已与之前周末的利润不相上下。我啦啦啦地唱了两嗓子美声。我打了车直接回家,接上等在家门口的爸妈,又直接去了火锅店。那间火锅店位于我家和郑伦家中间,也位于北京的西三环和西四环中间,名叫&ldo;圆缘&rdo;。它虽不赫赫有名,却也常常座无虚席。今晚,在那里,将举行郑唐两家喜结良缘的喜宴,而出席者只有郑家三口,以及唐家三口。出租车上,我坐在前排,我爸妈坐在后排。我扭着脖子跟板着面孔的父亲大人哼唧:&ldo;爹爹,您还生小女的气呢?&rdo;我爸哼了一声,中气十足。这时,我妈胡乱挥了挥手:&ldo;哎呀,你爸哪有那么小气啊?刚刚他帮你收拾c黄,收拾得来劲着呢。&rdo;我对我妈这&ldo;小气&rdo;一词暗暗叫绝,它让我爸动了动嘴皮子,却一个音儿也没发。我眼瞅着他把残余的气,统统咽回了腹腔。我顺着我妈的话麻利往下爬:&ldo;那新c黄好不好看?郑伦自己买的,我还见都没见过呢。&rdo;我妈不答我,反问:&ldo;那你刚才还不上楼看看?&rdo;我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ldo;这都已经迟到了。&rdo;我爸终于发话:&ldo;你急什么急?一点儿女孩子的矜持都没了。&rdo;我瞪他:&ldo;如今我只讲求效率。&rdo;女孩子?我早就不是了。唐家三口到时,郑家三口已经到了。再见郑伦,我心头竟别有一番情愫。他的小卷头发依旧,浓眉大眼也依旧,他西装革履,在这旁人皆撸胳膊挽袖子的火锅店中独树一帜。他比他站着的妈妈高出一头,比他坐着的奶奶魁梧一倍。哦,对了,她们也是我的妈妈和奶奶了。我心头那番情愫,应称之为陌生的温暖,像是自己即将被好心的陌生人家收养。郑伦见到我们,迎上前来,深深一鞠躬:&ldo;爸,妈。&rdo;这下,我妈既尴尬又激动,涨红了脸。至于我爸,眼角和嘴角同时一抽,有如革命战士不幸中弹。我体谅他:这么一素不相识的小伙子冷不丁叫谁一声爸,谁都得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