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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田笑雨眼前浮现出惨烈的画面，青蛙和脑浆不断交替出现，白的、红的，还有不白不红的。她想吐，还有些害怕，把石头抱得更紧了。

刘师傅看了她一眼，问：&ldo;怕了？&rdo;

&ldo;怕！&rdo;田笑雨轻轻吐出一个字。

刘师傅淡淡一笑：&ldo;本来还想给你讲几个更惊险的，算了，不说啦！&rdo;

田笑雨真的不希望再听到什么，她把头扭向窗外，发现一辆货车侧翻在地，车上的大米撒了一地，白花花的分不清是雪还是米。田笑雨和刘师傅赶紧跳下车，看见货车司机的脚被变形的驾驶室死死卡住动弹不得，司机捂住骨折的小腿不停地□□。

刘师傅拿来一根铁棍撬开车门，和田笑雨合力把几乎冻僵的司机拉出来。刘师傅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司机盖上。

赶来的救援队队长本想组织人力把侧翻的货车从雪堆里拉出来，可是积雪太深，又没有救援工具，只好放弃。队长把受伤的司机交给后面一辆车，并安排人员送他去医院，命令大家继续赶路。

田笑雨看见刘师傅衣着单薄，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就对队长说：&ldo;刘师傅的大衣给受伤司机了，能不能从救援物质中给他一件？&rdo;

&ldo;不行！这是给灾区群众的！&rdo;队长不容商量的口气。

刘师傅也劝田笑雨：&ldo;这是救灾物资，任何人不能挪作他用！&rdo;

救援队员也站在队长一方，认为谁都不能破坏规矩。

田笑雨急得想哭，突然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刘师傅身上，对队长说：&ldo;我现在是一名被困群众，可以给我一件大衣吗？&rdo;

队长一愣，看了看田笑雨，对一个司机说：&ldo;去，给她取一件大衣！&rdo;

司机取来大衣，田笑雨递给刘师傅。

刘师傅不停埋怨：&ldo;我们不能违反纪律！&rdo;

田笑雨笑了一下，把他推上车，继续翻看父亲的日记：

&ldo;1963年12月24日，来西藏已经四个多月了，我们跑了许多地方，已经探明的矿产30多种，探明储量的6种。其中鉻铁矿的质量最好，品位高达50，已经探明的远景储量有可能位居全国之冠，我们感到很欣慰。更令人激动的是，妻子来信说，她怀孕了，我就要当父亲了。我很感谢她，也觉得对不起她。当初不顾她的反对，结婚不久就来到西藏，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又不在她身边。唉，没有办法弥补，只有加倍地工作……&rdo;

田笑雨想起了妈妈对父亲有过的抱怨，说他自私、心中根本没有她，只有他的工作、他的矿石。还说，父亲带给她的只是短暂的幸福，留给她的却是一生的痛苦，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田笑雨继续看下去：

&ldo;前段时间我生病了，在帐篷里躺了好几天，病情一天比一天重，眼看快不行了，一个藏族同事把我背出了雪山，送到了医院。病好了，他还送给我一盆花，叫&lso;死不了&rso;，说从内地移来的花很多都活不了，唯独&lso;死不了&rso;生命力旺盛，常开不败。名字不好听，但是寓意很好。它不仅让我体会到藏族人民的温暖和鼓励，也让我充满了希望和力量，自己就是一朵顽强的&ldo;死不了&rdo;，要开出属于自己的花朵。就象妻子常问我的那句话，为什么偏偏要去西藏，你不知道危险吗？今天终于有答案了，花朵迟早要凋零，为什么它还要开放……&rdo;

&ldo;花朵迟早要凋零，为什么它还要开放？&rdo;田笑雨几乎要喊出声来。自己千辛万苦要寻找的答案，竟然在父亲的日记里。她仿佛看见&ldo;死不了&rdo;小小的花朵在心头微微颤动。自己不也有这样一盆花吗？也是藏族同事在自己大病之后送给自己的，命运这样安排，到底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田笑雨不由得继续看下去：

&ldo;1964年6月12日，这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我有女儿了，我的生命以一种奇妙的、全新的方式延续着。想象不出她长什么样子，一定很像我吧？妻子让我取名字，取什么呢？我常年在野外爬冰卧雪、风餐露宿，与凄风苦雨相伴。我想，就叫她&lso;笑雨&rso;吧！哪怕是天天面对风霜雨雪，也应该笑，笑对困难，笑对生活，勇敢追求自己花一样的梦想……

笑雨，多好的名字啊！田笑雨一遍遍在心中默念自己的名字。

接下来几页记录了父亲找矿的艰辛和发现矿产的兴奋，生活很艰苦，但他很乐观。日记里写了他对工作的热爱，也有对妈妈的愧疚。

天很快黑了下来，看不清父亲后来又写了什么。田笑雨闭上眼睛，想着日记中的父亲，感觉父亲正微笑着看着自己，轻声诉说着什么。

不一会，车队驶进了一个简易的运输站停了下来。田笑雨跳下车，看见一辆货车从另一个方向开进来，急忙奔过去向司机打听前方的路况和游客滞留情况。司机说道路被毁了好几处，有许多被困车辆和人员等待救援，缺医少药，没吃没喝的，情况相当严重，自己是因为车还能动，加上带的粮食和水都吃完了才到这里来应急的。

田笑雨又详细问了一些情况，将了解到的信息草拟了一份新闻稿，走进灯光灰暗的值班室找到一部电话，可拨了几次才接通。

林江涛听了她口述的稿件很是兴奋，说：&ldo;你传来的消息太重要了，这是我们得到的第一个有关雪灾的详细情况，我立刻去报告。你要注意安全，多保重！&rdo;正要挂断电话，又说：&ldo;你走后，浩天就一直守在电话机旁等你的消息，刚出去你就打电话来了。要不要我去叫他？&rdo;

田笑雨心里一热，愣了一下，说：&ldo;时间很紧，我们还要继续赶路。&rdo;她放下电话，看见车队已经在等她出发了，赶紧加快了脚步。

&ldo;我猜你就没吃饭，给你拿了两个馒头，夹了些榨菜。&rdo;刘师傅把馒头递给田笑雨。&ldo;原以为我们开车的苦，哪知道你们当记者也不容易。&rdo;

田笑雨接过馒头啃了两口。

车队继续行驶在黑夜笼罩的冰雪路上，灯光只能打到十米远的地方，悬崖和峭壁各分两侧，汽车像在迷雾紧锁的茫茫大海航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塌方处。

田笑雨借用手电筒的亮光继续翻看着父亲的日记：

&ldo;1966年10月21日，经过近三年的努力，我们已经探明的矿产有50多种，发现矿产地600余处。铜矿的储量仅次于江西省，藏东玉龙大型班岩铜矿世界罕见。锂的储量位居世界前列，石膏全国第二，硼砂、菱镁矿全国第三。初步探明西藏存在藏东、喜马拉雅、冈底斯山、羌塘四大成矿带，但是，他们说喜马拉雅山脉没有铅矿。我不信，这么宽阔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怎么会没有铅矿呢？我非要找出来让他们看看。今天，我已经来到珠峰脚下开始寻找铅矿了，看见珠峰云开日出，像一把银光闪闪的宝剑直插天空，我感到是个好兆头……

&ldo;我们已到珠峰脚下了，如果在白天，天气又好，你可以清楚地看到珠峰的身影。&rdo;刘师傅不紧不慢地说。

我们也到珠峰了？田笑雨觉得这不是巧合，是父亲的感召，是父亲的呼喊，是和父亲目光的相遇。她不由得向窗外望去，尽管外面大雪纷飞、漆黑一片，但是却看见父亲眼中的珠峰正洒满金色的曙光，霞光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