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枯败的枫叶在秋风中飞舞,飘飘荡荡进入一座破败的城隍庙中,最终黏在一张蛛网上。
张慕仙双手负在身后、双脚各踏一枚枫叶,随着众多飘飞的枫叶一起涌入城隍庙大殿之中,轻轻落在一块碎瓦之上,不惊半点尘埃。
张慕仙举目四顾,殿内墙壁角落布满蜘蛛网,地面上断梁残瓦散落,大殿最北侧城隍塑像的头颅不知被何种器物撞断,只余下半边脸,另半边滚落在墙角。
一只浑身漆黑的恶鬼无声无息出现在张慕仙身后,眼中红光闪动,腹中嘶哑道:“两年前这里香火鼎盛,仅庙祝就有十余人,每天香火不断。可惜一场旱灾席卷湖州,百姓数次来此祈雨,却滴雨未降。数次失望而归后,再也没有人相信城隍,从那时起这城隍庙就开始衰败了。”
张慕仙叹道:“神仙若不能帮世人谋福利,还有谁会跪拜他?”
那恶鬼向前飘出三尺,与张慕仙并肩而立,“岂止如此,人心易变,由敬生恨才是常情。当年湖州颗粒无收,许多人饿起肚子,他们将怨气撒在这位城隍身上,认为他空享香火数十年,却没有尽到庇佑湖州责任。于是愤怒的百姓成群结队闯入这里,捣毁神像,砸碎祭坛,打死庙祝,将城隍赶下神坛。”
张慕仙轻轻闭上眼睛,立即感应到殿内还弥漫着一丝丝神性的光辉,在这些光辉中全是疯狂的人群打砸大殿的情景。
张慕仙叹息一声,心道:“城隍也是天庭敕封的神仙,却被人屠了,人族当兴果然无可阻挡。”
撇去脑中杂乱的想法,张慕仙将洛阳之行一一告知马援,却略过隗尘异心和刘秀设伏之事。
马援沉默半晌嘶哑道:“吾皇心胸宽广,一向能容人,我就知道他冤屈十万将士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张慕仙心道:“那是你没看到刘秀狠辣的一面!”从怀中掏出刘秀的秘旨递给马援,马援习惯性跪下将圣旨捧在手中,才恭敬展开观看。
看完圣旨后,马援兴奋道:“有陛下这道秘旨在,鱼同定会全力配合我们调查陈孝刚。”
张慕仙摇摇头,“此事还有一些波折,想要让这道秘旨发挥效力,还要先除去湖州城内的妖怪才成。”接着张慕仙将湖州城闹妖怪,以及他在陈荣处探听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马援。
马援沙哑道:“此妖竟敢加害朝廷命官,定要将他剪除!”
张慕仙点点头,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们分三步走,第一步先救出鱼同,第二步,将妖怪引入绝境除掉,第三步,调查安乐王陈孝刚的过往,由湖州府公布其丑行,崩塌他的信仰根基。”
说道此处,张慕仙蓦然想起安乐王成神时强行汲取百姓精神力之事,或许可从这方面入手。
马援眼中红光闪动,猛然单膝跪地道:“道长大恩,马援必粉身碎骨以报。”
张慕仙匆忙将他扶起,指着城隍塑像道:“此乃屠神之举,每一步都要慎重,最重要是引得民众愤怒,捣毁禅源庵中安乐王的塑像,就像捣毁这城隍塑像一样。”
马援道:“道长深通推算之术,明辨天心人心,就请道长谋划吧,马援甘愿为马前卒,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他和陈荣一样都认为张慕仙背后必有一座大靠山,心中都理所当然认为此事应以张慕仙为主。
张慕仙有心除妖、灭神,当仁不让道:“那请马将军务必信任贫道,只有咱们三人同心同德,才有可能完成此事。”
马援躬身道:“请道长吩咐,马援万死不辞。”
张慕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揭开上面的符纸封印道:“如此就请马将军暂居此瓶之中。”
马援脸上黑色怨气变幻,眼中红光闪动,一阵迟疑。他若进入玉瓶之中,那就成为毡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由张慕仙宰割。
张慕仙右手平托着玉瓶,静静等待马援抉择,目光平静、心中没有任何不耐烦。马援若想获得他的信任,必须跳入玉瓶之中,表现出自己决绝的忠诚。
这次面对的妖怪实力强大,至少有鬼仙境界,很可能已达人仙境界,若不能保证三人同心,别说除掉妖怪,倒可能成为妖怪的血食祭品。
马援一阵挣扎,最终咬咬牙,化作一道黑光投入玉瓶之中。
张慕仙拿起手中符纸,缓缓移向瓶口,只要将符纸贴在瓶口,马援立成瓮中之鳖,任张慕仙宰割。
张慕仙动作迟缓,短短三尺距离,他手臂却移动半柱香时间,这才一把封住瓶口。手臂移动过程中,张慕仙一直观察瓶内的动静,马援似乎铁了心信任张慕仙,并无异动。
将玉瓶握在手中,张慕仙对着玉瓶道:“马将军,屠神之战一旦失败很可能沦入地狱之中,万劫不得翻身,这点我先给你说明白。”
瓶中传来马援沙哑的声音道:“马某不惧今生,不恐来世,即使灰飞烟灭,十万兄弟的血债也一定要讨回来。”
“好!”张慕仙爆喝道,“如此贫道要在你灵魂中铭刻一道符文,万一事败,也能少受一些折磨。”
“道长尽管施为,只要能够除掉安乐王,马某什么都能舍弃。”马援道。
张慕仙手指灵光闪动,一丝青光注在瓶口符纸之上,符纸受青光刺激,上面的符文立即活了起来,如灵蛇一般快速游动起来。
一道夹杂着玄奥符文的青光从符纸上射入瓶内,瓶中传出马援的一阵阵闷吭声。
张慕仙暗自佩服,在灵魂上铭刻符文,其疼痛远远超过任何肉体伤痛,马援竟然能强行忍住没有喊出来,可见本身毅力是何等惊人。
虽然这样做有失风范,张慕仙却不得不早做防备,马援身为鬼魂灵体,一旦失陷敌手,必将被永生永世折磨。有张慕仙这张符文在,必要时可引动符文,立即就能让马援灵魂自燃,虽然会魂飞魄散,却免受永生永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