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飞溅,少女口鼻迸出了鲜血。她像喝醉酒般晃晃悠悠的扶着黄金管站起来,场上被鲜血刺激得亢奋的看客挥起拳头大声嚎叫:杀!杀!杀!
“这样打下去她会死的。”颜知秋有些担心的看着场上再次被砸向黄金笼的少女。
夏侯安问:“她不能认输叫停吗?”
颜知秋暗指着对面纹丝不动,平静的看着格斗场的老人说道:“只有城主才能决定战斗什么时候停止,他不竖起大拇指,战斗就不能结束,黄金笼里,死亡是常有的事情。”
夏侯安有点惋惜,不是为了押注的一百枚金币,而是觉得这样的女子死在格斗场上太不值了。
礁石将少女第四次举起,这次,他没有直接砸向黄金杆,而是将她平举过头顶,风车般旋转着,一旦脱手,她会撞得粉身碎骨!
一道黑色的线绳从少女手中发出,毒蛇般缠上黄金笼子的最顶端!礁石下意思的仰头看去,脖子却被马鞭般的物事套牢了!脖子受困,手脚顿时无力,少女从空中跳下,鞭子在右手手腕中绕了一个圈,礁石被高高吊起,脚绷得笔直,但是离地面还是差三尺的距离!
少女也是约凌空三尺,右手牢牢握着鞭子的木柄,和吊在空中的礁石平视,礁石的双手胡乱挥舞几下,随即抓住缠住自己喉咙的鞭子,这鞭子尾端是个死结,越是挣扎,勒得就越紧,无法逃脱。
夏侯安抓紧椅子才避免自己跳起来:“她——她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鞭子?”
颜知秋也不甚了解,目光落在黄金笼边缘处的狼皮,“那条鞭子应该是闲游事先藏在狼皮里,刚才礁石把她砸向那个角落时,她滚到狼皮上偷偷取出鞭子,乘礁石把她举到头顶时缠在黄金笼顶,皮鞭一响,礁石抬头,脖子就套进打好结的尾端。”
夏侯安问,“格斗场上容许用暗器么?”
“当然不行,但是皮鞭肯定不是暗器,更何况——。”颜知秋望着场上弃用的弯刀,“两柄弯刀都是礁石带入场的,闲游藏在狼皮里的皮鞭是她唯一的武器,不算违规。”
礁石若提线木偶般做无谓的挣扎,少女咬破了下嘴唇,胸膛剧烈起伏着,她的右手坚定的攥紧鞭子,祈求的眼神看着夏侯安对面的老城主。
老人依旧面无波澜,始终没有动过他的大拇指。
一阵剧烈的抽搐,少女猛地转头望着礁石,和她面对面的男人似乎是在笑,终于解脱了,眼神归于平静,垂下脑袋,灵魂脱离肉体,只留下僵直的身体。
“闲游获胜!”
酒楼老板敲响了铜锣,宣布结果,他嘴里还喃喃的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被酒客们的喧哗压住了,礁石已经成为过去,这里只推崇胜者。
两滴晶莹的泪水从颊边滑过,少女轻轻放下礁石,阖上他的眼睛,黄金笼缓缓升起,一个喜极而泣的少年和一个抱着烤羊腿狂啃、吃相可怖、但是相貌秀丽得令人不饮自醉的少女一同捡过地上的狼皮披在闲游身上。
啃羊腿少女嬉笑道:“我就知道你死不了,那招请君上吊真是太绝了!”
闲游面无表情:“蔷薇,你再偷偷把油脂抹在我衣服上,我就把你卖了换酒喝。”
秀气的少年抹着眼泪哭诉:“吓死我了,那家伙当你是手抛饼到处乱扔,我求干爹停止比赛,他不理我,呜呜。”
蔷薇挥舞着羊腿,“杨憧你就是个怂包,你不拿剑架住他的脖子,他当然不会听你的。”
闲游不语,脱下狼皮细细盖住礁石。
杨憧只好接下自己的白袍披在闲游身上,好歹遮住她满身的伤痕:“这里我来处理,干爹叫你过去呢,肯定是要收你做干女儿,熬到今日,算是出头了。”
隔着偌大的格斗场,夏侯安看见闲游在老人面前单膝跪下,老人取下手中的戒指,套在幽闲拇指上。
二年后,在尹国帝都的夏侯安听闻黄金城几乎是一夜之间消失在大漠里,老城主的尸体挂在城门成了人干,黄金城水脉突然枯竭,全城的居民被迫离开这个城市,寻找新的落脚之处。
传说,老城主的干儿子干女儿们一同叛变,城主一家被灭门,积累数十代的财富被抢劫一空。
传说,叛变者的首领是前年城主新收的干女儿,她的名字叫做闲游。
传说,闲游是魔鬼,她毁灭了黄金城。
……
三年后,北焰国,姜府。
“我可能此生都会对他身怀歉疚。”幽闲猛灌一口烈酒,呛得她直咳嗽。
这已经是第三坛了,顾念久没有阻止,反而给她倒上酒,“你不杀他,他也会杀了你。”
“不是,不是的。”幽闲倒在地毯上,蜷缩在顾念久脚下,“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到了格斗场,看见他擦拭着那两柄弯刀,我就明白了,他那晚没打算活下去。”
顾念久,“为什么?”
幽闲拍着地毯边哭边笑,“他以前对我说过,如果他死了,一定要把双刀陪葬。所以他从来都不曾背着两柄刀上格斗场,那晚,他就是打算死在我手里。”
“路不易说,他所在的城市也有唱戏的,有句名言叫做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我曾经取笑他这算是个什么问题?当然是要活下去,可是礁石选择了死亡。”
“而我,从头到尾都是想着怎么活下去,哪怕活下去的代价,是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