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一笔勾销,真的可以吗?
我说:“让我想一想。”我转头走。
“你不要看看你的照片?”
“有什么好看?”我说,“对牢镜子不就可以看个够。”
“那当初为什么接受拍照的邀请。”
“因为你,”我坦白,“你使我觉得不可抗拒。”
“这么说来,你不讨厌我。”他苦苦追究。
这便是痛苦的泉源。
倒霉的左文思,本来他是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一个人,爱发脾气便发个够,孤傲任性,也可以美其名为独特的气质,但如今他跑来土瓜湾一座工厂大厦等一个不敢与任何人发生感情的女人。
他今年运气不佳。
“不,我很喜欢你,”我说,“我觉得人同人的关系应适可而止。”
“你怕。”
“是,”我说,“怕得要死。”
他笑了。
他拉着我,我们在拥挤街道上肩并肩走路,人群把我们逼为情侣。
我也不知道要跟他走到什么地方,但觉身边有个人,而那个人又那么喜欢我,真有踏实的安全感。
我双眼润湿,鼻子都几乎红起来。
他叫我上一部小小跑车,挤在一起坐。这部跑车像只小动物,呼着气喘息着,载着我们向前开出去。
我们来到近郊,他住在四层楼那种房子的顶楼,带我上去,开了锁,房子很普通,并没有室内装修杂志上的样板住宅,但很舒服。
“什么?”我问,“没有镀金水龙头吗?”
“你不要再淘气或是故作诙谐,在我面前,没有这样的必要。
听他这样说,我只好安静下来。
他这层公寓最独特之处,便是书房的半扇屋顶是玻璃天窗,室内可温暖如春,我坐观星象。
墨蓝的天空上洒满银星星,像天文馆中所见一模一样。
好地方,毫无疑问。
我们两人都非常拘谨,不知如何开始。
应当先吃吃饭?抑或听听音乐?
还是什么都不必理会,先拥抱接吻?
我们犹如那种穿着校服的小情人,一派无知。
我看着文思,文思看着我,面面相觑,我忽然笑了。
我说:“男女独处一室,也不一定要睡觉。”
“可是现在如果不建议睡觉,仿佛嫌对方不够吸引力似的。”他也笑。
我更加合不拢嘴,“而且不睡觉,跑上来干什么呢?”
文思摇头,“真是现代人的悲剧。”
我把头埋在臂弯内,笑得透不过气来。
多少次,为着似乎应当这么做,或是人人都是这么做,便也急急地做。
“听听音乐吧,我有些非常轻以及不费神的音乐。”他开着音响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