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莉亚小姐,他很在乎你?,很在乎奥里昂,也很在乎已经离开的?麦琳。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剧院,而是站在舞台上,留在这个给了他温暖的?家?。”“另外,我想你?也不用再费尽心思去赶他离开了。你?的?父亲他已经改变主意,这剧院最后还是会写上你?的?名?字。你?真正需要做的?是好好想想,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别再继续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说完这段长篇大论,虞笙拿起包离开,很短的?工夫,门里传来恸哭声。她脚步一顿,心头?莫名?烦躁,脚尖一转,进了隔壁的?烟室。点上烟后,她脑海里涌进来无数小时候的?记忆,一半是小舅妈无节制苛责自己的?画面,还有一半是小舅舅温柔的?眉眼。只不过?这种温柔是对着他亲生女儿的?。那?时候,即便她再不愿意承认,她心里的?艳羡也做不了假。就像现在,在调查过?程中,旁观到奥里昂对艾米丽爱无微不至的?照顾时,她不受控的?嫉妒和羡慕。在她看来,艾米莉亚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过?也能?理解,要怪就怪爱的?力量过?于强大,总能?将人的?贪念越喂越大。虞笙自嘲地笑了声,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虞宏彬号码,用干瘪的?声线嘘寒问暖了两?句。虞宏彬默了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问了句:“笙宝,怎么突然说这么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说事业受阻,手?上不宽裕了,爸爸这就给你?打钱。”虞宏彬和叶尔澜不同,他的?补偿着重表现在物质方面。“……”“抱歉,打错电话了。”虞笙没理会对面那?头?传来的?“这怎么能?错?除了我,你?还有几个爸爸”的?嚎叫,面无表情地掐断了电话。果然,她就不该对年少时得不到的?父爱怀有一丝一毫的?期待。进入十月,柏林气温骤降,虞笙一出剧院,冷风扑面而来,顺着她为了透气敞开的衣领往下钻,顿时让她感觉自己的骨缝里都布满了冰碴。尽管菲恩今天不在别?墅,但他还是留下了一名司机,专门负责接送虞笙的出行。司机早早在停车位上等着,虞笙走过去,察觉到动静,他利落地下了车,替她打开?车门。虞笙用德语回了句感谢的话,上车后,她在通讯录里找到孟棠。电话拨通的那?一霎那?,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重蹈覆辙,数不清是第几次犯下大忌——自作聪明地劝别?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大忌。心虚和自我埋怨就像铅块,堵住了她的喉咙。长时间没等到虞笙的声音,孟棠耐心尽失,主动打开?话题:“刚才我接到了艾米莉亚那?边打来的电话。”电话里的艾米莉亚嗓音沙哑,像刚哭过。“听她的意思,你?已经?完成了委托?确定?是这?样,我现在让江北写份报告,再把关于这?项委托的档案全都归到已完成那?栏。”迎来又一阵漫长的沉默,孟棠皱了皱眉:“你?怎么了?”车窗外柳絮一般的茸毛擦过虞笙的侧脸,敏感的肌肤感觉到了一阵酥麻的痒意,她伸手挠了挠,一面轻声说:“刚才汇报工作的时候添油加醋了不少,怕是又多管闲事了一回。”孟棠响起一声嗤笑,“你?要是不多管闲事,夹带个人情?绪私货,都不是你?了。”怼了这?么一句后,她语气柔和下来,改口?:“是不是多管闲事,还得看当事人自己的意思……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次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但刚才和艾米莉亚的那?通电话里,她没有跟我说起一句你?的不是。”车辆缓慢行?驶中,窗外的浮光掠影给了虞笙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车载香薰的味道一阵阵地扑入鼻腔,在宁静淡雅的氛围里,倦意袭卷而来,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效果甚微,两声哈切后直接用手掌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脸,勉强提精力,转瞬对着?电话长长叹了声气:“彻底终止委托这?环节能?不能?再等等?”孟棠默了默,没问?她为什么,只简洁明了地回了个“好”。借巴掌提神醒脑的效果只维持了数分钟,虞笙眼皮逐渐撑不住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大脑涌进来一段熟悉的记忆,是她在烟室听到的几句对话:“艾乐客少爷最?近好像很奇怪。”“我也注意到了,他好像经?常对着?裙子发呆。”“该不会是情?窦初开?了?”“没准的事,毕竟再过几天就十八了,也到了这?年纪。”“奥里昂先生不是说要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宣布一件事,怕不是给他订了门好亲事?”猝不及防的一下急刹车中断了虞笙的回忆,她的身子猛地朝前扑去,睡意于霎那?间被驱赶得无?影无?踪。安东尼扭过头,神色充满歉意,问?她有没有受伤,得到虞笙否定?的回答后,他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同她解释刚才的急刹车是因为有人突然从马路一边窜出来横穿。虞笙微微点头表明自己知道了,一个小意外而已,她不会在意,也让他别?放在心上。安东尼露出感激的神情?,脑袋转了回去。虞笙看向窗外,两秒后低头点了下手机屏幕查看时间。内心挣扎了会,她最?终还是决定?返回剧院:“抱歉,能?开?回剧院吗?我好像落了东西。”“当然没问?题。”安东尼对着?后视镜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就算现在把您送到汉堡的先生那?,我也一定?完成任务。”被他的笑容感染到,虞笙也扯唇笑了笑,心说菲恩这?是从哪找的阳光开?朗大男孩,她都想把他拐回自己工作室了。-今晚没有演出,但参加排练的人不少,艾乐客不在名单里,帮忙干了会杂活后回到自己的休息室。虞笙来得巧,正好撞见他在同人争执。“艾乐客,你?为什么总在艾米莉亚面前低声下气的,你?们都是奥里昂先生的孩子,你?不欠她什么的……还有这?个杜鹃鸟,你?为什么不扔了,你?难道不知道她想用这?个对你?传递什么信息吗?”门关着?,虞笙看不见这?人的脸,只能?从对方清亮的嗓音里,推测出是个女?孩,年纪应该在十五岁上下。剧院里的人都没察觉到艾米莉亚和艾乐客之间汹涌的暗潮,她却察觉到了,这?让虞笙钦佩不已。还是说,剧院这?些成熟的大人们其实都是在装聋作哑?艾乐客像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大脑出现转瞬即逝的空白,等意识回笼,反问?道:“知道又能?改变的了什么?”他的语调很慢,却含着?不容忽视的嘲讽和自我厌弃,“这?是我应得的不是吗?”“应得的?”女?孩加重了这?几个音。艾乐客别?开?眼说:“如果没有我,艾米从父亲那?得到的爱和器重不会少这?么多,剧院也还会是她和麦琳的,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只残忍、只会寄生在别?人身上吸干他们血肉的杜鹃鸟。像我这?样的人,就不该继续待在这?里。”“什么不该待在这?里?你?除了这?里还能?去哪?不行?,我要去把这?件事告诉奥里昂先生。他知道后,一定?会从慕尼黑赶来剧院的。”“你?要是说了,我马上就让你?看不见我。”女?孩重重跺了下脚,丢下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我再也不管你?了”,气急败坏地推开?了房门。她跑得很快,但虞笙还是注意到她脸上亮晶晶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