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只能是陈令璟内心?无力的挣扎。“我那天回家?,看到小时候你带我骑马拍的照片了,那好像是我们唯一一张合照。”后来?陈令璟把那张照片带回了出?租屋,总想摆在哪,但又不知道什么地方合适,来?回思索决定买个照片册,将所?有照片一起放进去,便将这张照片塞进了手?机壳里面,等照片册买到了再?说。没想到中间各种?事情停停搁搁过?了这么久,照片册忘记买了,这张照片也就?一直躺在手?机壳里。像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命运般,陈令璟在此刻找到了这张照片的真正用途,将它拿出?来?,小心?地放在陈贵胜的枕头后面。是时候物归原主了。那个画面中意气风发、威风凛凛的陈贵胜,被永远定格在这一刻。最后,陈令璟起身叹了口气,轻轻擦了擦陈贵胜眼角的泪水,而后转身离开。以后的路,或许有鲜花与浪漫,或许有未知的罪与恶,都得陈令璟一个人面对。父亲这个词,告诫了他太多,也枷锁了他太多太多。这是陈令璟陈贵胜死了。火化的那天是个灰蒙蒙的阴天,厚重的乌云快要低到树梢上,几只乌鸦聒噪着飞掠过天空,万物又?回?归到死一般的寂静。前来?吊唁的亲戚不多,大多都?是面无表情地站着,像是被迫来完成一个叫“亲情”的任务,只求能?赶紧结束。空气里满是凝重感?,毕竟没有人会对这具满是罪恶的尸体,产生同情。陈令璟呆呆地望着中?央大屏,“陈贵胜”三个字旁边正不停滚动着“正在火化——两分钟”的字样,随着一秒又一秒的时间流逝,那个跳动的字符终于停下?,生命的痕迹被?车轮碾过,取而代之的是血色又醒目的“火化停止”。死亡所带来?的恍惚感?在此刻破灭,变得具象。但没有人会哭,也没有人会惋惜,紧绷的空气竟霎时缓和了点,大家都?不再低头装模作样的默不作声,逐渐扬声响,直到火化人员将骨灰盒递过来?,这一切的和谐被?彻底打破。积压了许久的不满撕破了最后一层皮囊,再也没有任何必要维持所谓面子上的关系,也无需特地挑个合适的时间,大家很快进入属于财产利益的瓜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钱。这才是他们愿意参加这场葬礼的唯一原因。“小虹啊,你?看你?现在过上好?日?子了,穿金戴银的,老二做的孽也还完了,我们两家之间的帐,也该好?好?算算了吧?”大嫂说话一向心直口快,本来?想忍一忍等?到出了火葬厅再说,但转身看到一脸平淡的戚虹依偎在徐仁国身边,心中?焦急的火气便蹭蹭蹭往上涨。陈贵胜父母去世的早,在老家给两个儿子一人留了一套房子,但分给陈贵胜的那套占地面积要更?大一点,这就导致两家为了这多出来?的十几万而争论?不休。如今戚虹和陈贵胜离了婚,这十几万依法律判给了戚虹,但又?因陈贵胜的事来?回?周折,目前手续还没过户,相当于这钱还在陈贵胜名下?,大嫂便想趁这时候钻空子,把钱拿到。她不懂什么法律不法律的,也不懂什么财产归属权里的门道,她只知道戚虹和陈贵胜既然离了婚,戚虹就跟陈家没有一点关系了,这钱就不该归戚虹管。戚虹眉头蹙了蹙,觉得无知的人真可怕,挽住徐仁国的手作势要往厅走,懒得再多费口舌,“我昨天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关于钱的事你?跟我律师讲。”“诶——你?这是什么态度?!还要不要脸了啊!”女人尖锐的鸣叫实在刺耳,惹得不少人朝这边投来?目光。“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大嫂涨红了脸,有种不把事情闹大不罢休的冲动,不顾丈夫和身边人的阻拦,狠狠地拽着戚虹不让她走,“卷了钱还想跑!我要去告你?!”戚虹火气也上来?了,“告,现在就去告,我还就怕你?不告!”“你?个烂人,全家都?是烂人,有点臭钱就了不起了是吧?”大嫂脾气火辣,真发起飙来?完全不管不顾,什么话都?敢往外吐。而戚虹也不是个软柿子,当年陈贵胜的事大嫂一家从头到尾不帮忙就算了,他们还总是与周边亲戚闲言碎语,说些有的没的,当饭前饭后的谈资,戚虹早就看不惯他们了。如今两簇谁也看不惯谁的火焰碰到一起,便足以有欲把这块屋顶给掀翻的阵仗。夹在中?间的陈令璟和徐仁国根本无法劝架,大嫂嘴巴不干净,手脚也不干净,在混乱中?想踹戚虹,没想到误打误撞把前来?制止争纷的安保人员给踹个正着,搞得他还以为这个围在中?心的疯女人要袭警,又?火速退后拿了安保的防爆装备。估计谁也没想到会在火葬厅看到这么纷乱的一幕,既可笑?又?荒唐,在敬畏的死神下?谈论?利益,在庄严的火葬厅里大吵大闹。这不仅扰乱了公共秩序,更?是对?逝者的不敬。“都?老实点!都?往后退——”两位安保人员还在试图维持现场秩序,谁料话音刚落,大嫂在慌乱中?抓住了其中?一位的防爆钢叉,妄想将其抢过来?,但她与安保人员的力量悬殊,钢叉不受控制地向上一拱,刺破了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啦——”一声。灯泡碎了。“哐当——”玻璃杯碎了一地。李忆绵最先反应过来?,被?吓得惊呼一声,又?急忙起身,“没事吧没事吧芒芒?!”“没事没事,”初芒也被?吓了一跳,所幸她与碎玻璃还有点距离,没造成什么意外,“刚刚胳膊不小心撞了下?杯子。”两人现在在一家手作坊里做兼职,原来?的员工休假带着女儿去旅游了,老板娘见人手不够,就招了几个大学生兼职来?救场。招聘信息刚好?被?李忆绵看到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拉着初芒一起。工作内容很简单???,接待前来?做手工的客人,或是偶尔帮着老板娘一起完成客人的订单。今天天气不好?,有要下?暴雨的趋势,大街上的人流量骤减,手工坊一整天都?没什么客人,老板娘便安排她们两把昨天客人预订的十字绣给绣了,最好?这几天能?全部绣完。十字绣这东西上手快,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一心一意地沉浸到工作里,却被?这意外的玻璃撞碎声,扰乱了工作进程。待把玻璃渣收拾好?,李忆绵抬手摸了摸初芒的额头,以为她生病在发烧,却发现额头温度正常,不禁疑惑道:“芒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初芒这几天,虽然没做出什么太大异常的举动,但总是给人一幅魂不守舍的感?觉。像是心里装了一堵墙,往里面藏了很多事。初芒挤出个笑?容,安抚道:“没有啦,昨天晚上熬夜看动漫,没怎么睡好?。”初芒说谎了,她心里确实堵得慌,搅得她神烦意乱。自从那天过后,她已经四天没看见陈令璟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不想去打扰他,也不想什么都?不管。她知道陈令璟家里的事应该会很复杂,也知道就算她参与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可心里就是会止不住的焦急与关心,时不时想起这件事。那天在精神中?心她先走了,因为不想让陈令璟心情最差的时候看到泛着泪花、一脸狼狈的自己。她在屋外听到陈令璟一个人的低声呢喃:“我前几年得过抑郁症,常常会一个人握着刀,试图将它插进我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