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有时候,这鸣笛声真的很像一声绝望的呜咽。
“你是怎么想的呢?留在这里,你可以当一等飞行员,甚至可以留下来当教练。我们会给你最好的待遇。”
“我要回国。”
三年不算长,大概就是老朋友留了一撮小胡子的时间。
魏笙晴再次踏上浒市的土地的时候,天已经变了。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她和这里的联系在一年前就断掉了。
她戴着帽子提着箱子,茫然在街头站着。黄包车少了很多,原本的熟悉的街边店铺全都变了一番样子,街上有东瀛的浪人行踪,不时看见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华夏人巡逻过来,对他们点头哈腰。
什么叫做近乡情怯?大概就是一步步走向自己曾经的家,脚步却越来越慢。
一辆崭新的汽车从身边驶过,车里坐着的人穿着黄色军服,经过魏笙晴身边时溅起了一滩水渍。
今天的天气很灰暗,乌云压着,风雨欲来,空气中都似乎凝固了。
这天晚上,她在外面坐了一整夜,夜露深重,竟似泪水。
“魏家的子孙,不流泪······”她声音低如蚊呐,是在心里念了无数遍之后,无自觉地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泪珠便滴在了手背上。
“呜——”强压着的呜咽似乎是幼兽肝颤寸断的低鸣。
一年前,魏家公馆成了东瀛军队办公处。
一年零三个月前,一个“勾结南海政府”的罪名让这里成了炼狱,鲜血刷了三天三夜。
当时魏家公馆有十三个幸存的军人,他们和魏西魏夫人在这里造成了东瀛人在浒市最大的折损——三十人。
东瀛人想和魏家“合作”,取得魏家在蚕丝方面的利益。他们说:“过去种种既往不咎。”
魏西严词拒绝,当时的他,已经选择了和成家一样的命运了。
所有人都知道结局,魏西准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将那些爱国志士送出浒市这个大牢笼,却想不到东瀛人来的这么快。
魏西是开了第一枪的人,他没有刻意瞄准。第一枪不是为了杀人。
这是一个信号。魏家早就准备好的信号。
一把火烧了所有来不及运送出去的丝绸,工厂里的流水机器线被沉入了海中。
只有一个空壳。东瀛人不会在魏家得到一丝一毫。
魏家只是一个个例,只有它被毁掉了。魏家被毁半年前,大批的浒市企业家撤离了浒市,包括红家。
魏西当时为什么不跟着一起撤走的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了,留下来的,只是一个变成了东瀛人驻地的建筑。
成家,灭了。魏家,灭了。
浒市表面依旧繁华,依旧是三教九流汇集,码头上依旧有着卸货的劳工。
只是劳工的脸没有一个熟悉的了。
“您叫我萝卜干就好。”
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已经留了两撇胡子,稚嫩的脸和那两撇胡子十分矛盾,看起来颇为滑稽。
三年前,萝卜干是混码头的小子,三年后,他是浒市地下小势力的一个头目。可是他还认得魏笙晴。
“魏小姐,您回来啦?”他习惯性地满脸笑容,眼眶却红了。
他的父亲是魏家的心腹,在放了一把火之后,被送进了牢房。死刑执行之前,他咬掉了一个东瀛人的一块肉。
萝卜干最后还是没有看到父亲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