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绾心低低道:“启禀太后娘娘,臣妾自回宫以来,还未曾见过皇上。”
“嗯……”皇太后轻轻抽了一口水烟,旋即徐徐开口道,“你们小两口的事儿,哀家也不好多嘴。其实今个儿哀家把你召到哀家的慈宁宫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哀家不过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这徐美人的事情就算是完了。但是……”
皇太后眼眸一冷,声音陡然阴沉了几分,道:“一个徐美人没了,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徐美人。借刀杀人这种事,后宫屡见不鲜。宸妃你不是第一个折损在其中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未央宫中,步步杀机。倘若是一个不稳当,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其中的利害,宸妃,你可都想明白了么?”
萧绾心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勉强开口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不争不抢,只求保住臣妾的一世安稳与萧家的荣华即可。只是,臣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何臣妾会成为众矢之的?”
皇太后听萧绾心如此一说,却是不禁嗤笑道:“怎么,宸妃,你竟这样想么?”
萧绾心颔首道:“臣妾一向与世无争,因此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么……”皇太后疏懒地抚了抚鬓边的头发,这才道,“宸妃你性子这样寡淡,当真不适合未央宫的尔虞我诈。是不是皇上下错了旨意,就应该让你在宁安的府邸里终老此生呢?若是果真如此,你不好意思,那哀家去说,给你个恩典,让你出宫去便是了。”
萧绾心眉心一动,却是讷讷地不说话了。
皇太后何等睿智,如何会看不出萧绾心的变化?只见皇太后的唇边含了一抹淡然的笑意,旋即道:“哀家知道,你对皇上是动了真情了。但是,哀家还是只有那么一句话,你爱重皇上,哀家高兴,却不能认同。皇上从不缺爱重他的女子,皇上缺的,是一个能替他平衡后宫的女子。”
萧绾心忙道:“皇后娘娘德范后宫……”
“皇后?”皇太后见萧绾心有意遮掩,嗤笑道,“皇后么,不过尔尔罢了!她如今占据后位,也不过是为了稳定后宫罢了!”
萧绾心见皇太后如此,不禁面露为难之色,低低道:“其实,太后娘娘也是知道臣妾的性子的。臣妾……臣妾实在是……”
“罢了。”皇太后挥手道,“这小龙团宸妃你也算是品尝过了。其中的滋味,你就自己慢慢体会吧。这个事儿,哀家教不得你。只是,宸妃,你记着哀家一句话——你的性子这般柔弱,在未央宫中是不会活下去的。”
萧绾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出慈宁宫的。待蕊珠扶住自己的时候,萧绾心才感到一次切实的稳妥。
见萧绾心面色苍白,蕊珠关切道:“二小姐,怎么了?”待蕊珠扶着萧绾心走远了一些,蕊珠这才低声道,“是不是太后娘娘呵斥二小姐了?”
“没有。”萧绾心无力地摆手道,“左不过是本宫自己的毛病罢了。蕊珠,扶本宫回柔仪宫吧,本宫要歇一歇。”
如此下来,萧绾心只觉得身心俱疲。数月不曾回宫,未央宫中似乎一切如旧。只是,即便萧绾心在如何愚笨也能感受道那看似平静之下的隐隐暗涌。
晚膳时分,壁珠特意准备了酒酿清蒸鸭子、双色豆糕、糟鹌鹑、胭脂鹅脯、紫参野鸡汤、贝母乌鸡汤、灵芝山鸡煲、珍珠桂圆炖官燕等美味吃食。只是,萧绾心望着这满满的一桌子荤腥,却也是没有胃口,索性只吃了几口双色豆糕便了。
萧绾心只觉得心下烦闷,也不欲有旁人在身边伺候,就连带着将蕊珠、壁珠、小德子一起撵了出去,只自己独身一人在偌大的殿阁之中。
萧绾心随手翻开一卷书,打眼的却是唐代韩翃的《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萧绾心徐徐吟出这句子,却只觉得心中无比酸涩。萧绾心将书卷放回,径直走到相思引跟前。挑拨弄弦,弦音依旧。萧绾心徐徐坐定,将那却《章台柳》即兴奏出了。
萧绾心一曲奏毕,只觉得心中愁肠百结:自己与慕容景天之间的纯真情谊,竟仿佛这“章台柳”一般,不知被何人折去了。
“数月不见,绾儿情谊依旧……”